新婚第二天,岳父撬开我的酒柜,把珍藏的拉菲倒进可乐桶。“洋玩意儿酸不拉几,
还是兑雪碧得劲!”他满手油污拍我肩膀。我咬牙劝岳母管管,
她却把剩菜扣进我鱼缸:“帮你喂鱼还省饲料!”妻子挽着她妈撒娇:“爸妈也是为咱们好。
”直到他们烧炭取暖熏黑客厅名画,我笑着递上特制炭盆:“爸妈试试这个。
”第一章震耳欲聋的鞭炮碎屑还粘在崭新锃亮的黑色奥迪A8车头上,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赵明远站在自家别墅玄关,
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从昨晚婚宴延续到现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烦躁。“明远啊!
傻站着干啥?快进来看看你爸的杰作!
”一个高亢尖锐、带着浓重乡音的女声像锥子一样刺破别墅的宁静,
从宽敞得能打羽毛球的客厅方向传来。是他新婚妻子的母亲,他的岳母,王翠芬。
赵明远眉头拧紧,迈步走进客厅。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客厅正中央,
那个他特意从意大利定制、价值六位数的巴卡拉水晶茶几,此刻成了个油腻腻的战场。
一个巨大的、印着“XX饲料”字样的红色塑料桶,堂而皇之地蹲在上面,
桶里是浑浊不堪的深红色液体,漂浮着冰块和可疑的油花。桶边,
散落着啃得乱七八糟的酱骨头、花生壳,还有几片蔫了吧唧的菜叶子。他的岳父,张建国,
穿着件洗得发白、领口泛黄的跨栏背心,腆着啤酒肚,正用一只沾满酱汁和油污的手,
抓着一瓶酒往塑料桶里倒。那酒瓶的标签——赵明远瞳孔猛地一缩——是他珍藏了五年,
准备在重要商务宴请时开启的1990年份拉菲!深宝石红的酒液,像不值钱的自来水一样,
“咕咚咕咚”地倾泻进那个肮脏的塑料桶里,和里面廉价的雪碧、可乐混合在一起。“爸!
”赵明远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您…您这是干什么?
那是拉菲!”张建国闻声抬起头,
一张被酒精熏得通红、毛孔粗大的脸上堆满不以为然的笑容,
稀疏的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油亮的脑门上。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酒气和蒜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哎呀,女婿回来啦!”张建国咧开嘴,
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晃了晃手里还剩小半瓶的拉菲,“这洋玩意儿,酸不拉几的,
有啥好喝的?空口喝它,那不是糟践钱嘛!还是得兑上雪碧,透心凉,那才叫一个得劲!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酒也一股脑倒进桶里,深红的酒液溅出几滴,
落在光洁的茶几面上,留下刺眼的污渍。他放下空酒瓶,
那只沾满酱汁、油污和红酒渍的右手,
极其自然地、重重地拍在赵明远那件价值不菲的杰尼亚西装肩膀上,
留下一个清晰油腻的五指印。“别心疼,女婿!一家人,计较啥?好东西就得分享!
”张建国拍得砰砰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明远脸上,“你看,爸给你兑好了,来,整一杯!
尝尝爸的手艺!”赵明远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跳得更厉害了。
他看着肩膀上那个油腻的掌印,再看看茶几上那个盛着拉菲可乐混合物的饲料桶,
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甩开那只脏手的冲动,目光越过张建国,
投向正从开放式厨房走出来的岳母王翠芬。王翠芬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不锈钢盆,
的残羹冷炙:油腻的肘子皮、蔫黄的青菜、泡得发白的粉丝、啃剩的鱼骨头……混杂在一起,
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馊味。“妈!”赵明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最后一丝克制的希望,
“您管管爸!那酒很贵!
而且…这茶几…”王翠芬把沉甸甸的盆“哐当”一声放在同样昂贵的流理台上,
溅出几点油汤。她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三角眼一翻,嗓门比张建国还高:“管?管啥管?
你爸说得对!一家人,喝点酒咋了?你那酒柜里不还有好几排吗?放着也是放着!再说了,
”她下巴一抬,指向那个饲料桶,“这不挺好?省得你爸老念叨嘴里没味儿!死老头子,
喝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她完全无视了赵明远关于茶几的提醒,
目光扫过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生态水族箱。里面养着赵明远精心挑选的几条名贵龙鱼,
价值近百万,此刻正优雅地巡游在清澈的水中,灯光下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王翠芬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端起那盆令人作呕的剩菜,大步流星地走到鱼缸前。
“哎哟,明远,你这鱼养得真俊!”她啧啧两声,然后,在赵明远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毫不犹豫地、把那一大盆混杂着油污、骨头、烂菜的剩菜剩汤,“哗啦”一声,
兜头倒进了晶莹剔透的鱼缸里!浑浊的油污瞬间弥漫开来,烂菜叶和鱼骨头漂浮在水面,
几条龙鱼受惊地四处乱窜,撞在缸壁上。“妈!你干什么!”赵明远失声惊呼,
冲过去想阻止,但已经晚了。王翠芬把空盆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啷”一声响,叉着腰,
一脸“快夸我”的得意表情:“帮你喂鱼啊!省得你天天买那死贵的饲料!瞧瞧,多省事!
这剩菜多有营养,鱼吃了保管长得快!”清澈的水族箱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泔水桶。
名贵的龙鱼在浑浊油腻的污水中惊慌失措地翻滚挣扎。赵明远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转头,看向刚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新婚妻子——张莉。张莉穿着一身真丝睡衣,
睡眼惺忪,显然是被楼下的动静吵醒的。她看到客厅的狼藉,尤其是那个变成泔水桶的鱼缸,
脸上也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取代。“老公……”张莉走过来,
习惯性地挽住赵明远的胳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撒娇的意味,“你看你,
大清早的,脸色这么难看干嘛?爸妈也是好心,想帮咱们收拾收拾,省点钱嘛。都是一家人,
他们也是为咱们好,别那么计较啦。”她轻轻晃了晃赵明远的胳膊,试图安抚他。
“为咱们好?”赵明远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冒着寒气。
他指着那个还在不断沉淀污物的鱼缸,指着水晶茶几上那个盛着拉菲可乐的饲料桶,
指着自己肩膀上那个油腻的掌印,“这叫为咱们好?这叫糟蹋!这叫无知!
这叫……”“哎呀,明远!”王翠芬尖声打断他,叉着腰,气势汹汹,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良心了!我们老两口大老远从乡下过来,给你们操持婚礼,忙前忙后,
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现在帮你喂个鱼,收拾个剩菜,倒点酒喝,怎么了?这就叫糟蹋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知道体谅老人家的辛苦!”张建国也凑过来,
满嘴酒气:“就是!女婿,做人要厚道!我们是你长辈!吃你点喝你点,天经地义!
别整那些洋派头,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是不是?”张莉夹在中间,眉头微蹙,
带着点埋怨看向赵明远:“老公,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爸妈年纪大了,观念是有点不一样,
你多包容包容嘛。你看你把妈气的。”她转而挽住王翠芬的胳膊,亲昵地靠过去,“妈,
您别生气,明远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就是有点心疼他的鱼和酒,您别往心里去啊。
”王翠芬得了女儿的声援,气焰更盛,指着赵明远的鼻子:“心疼?他心疼他的死鱼死酒,
就不心疼心疼我们老两口?白眼狼!白瞎我们养大莉莉嫁给你!
”赵明远看着眼前这三张脸:岳父理直气壮的粗鄙,岳母胡搅蛮缠的刻薄,
妻子看似调和实则偏袒的糊涂。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像毒蛇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
越收越紧。他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尝到了口腔里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猛地甩开张莉试图再次挽上来的手,力道之大让张莉踉跄了一下。“好,
好一个‘为咱们好’。”赵明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
扫过张建国和王翠芬,最后落在张莉脸上,“张莉,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而决绝的“咔哒”声,
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背影僵硬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楼下,短暂的寂静后,
是王翠芬更加高亢的抱怨和张建国满不在乎的嘟囔,还有张莉低声劝慰的声音。
这些噪音混合着鱼缸里浑浊污物散发出的馊臭味,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劣质酒气和油烟味,
像一张肮脏油腻的网,笼罩着这栋曾经象征着赵明远成功与品味的豪华别墅。
赵明远走进二楼书房,“砰”地一声甩上门,隔绝了楼下令人作呕的一切。
他背靠着冰冷的实木门板,缓缓滑坐到昂贵的手工地毯上。窗外阳光明媚,
花园里他精心打理的玫瑰开得正好,但这一切都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和胃里的翻腾。
他闭上眼,脑海里是拉菲倾倒入饲料桶的画面,是剩菜剩汤污染鱼缸的画面,
是张建国那只油腻的脏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画面,
是张莉那句轻飘飘的“爸妈也是为咱们好”……为咱们好?赵明远猛地睁开眼,
眼底一片赤红。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忍耐?包容?去他妈的!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狂滋生、缠绕——这日子,
不能这么过下去。这对活宝,必须付出代价。一个让他们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代价。
法律范围之内?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狰狞的弧度。那太容易了。
他要让他们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摔得头破血流,还要哑巴吃黄连!楼下,
张建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对着浑浊的鱼缸啧啧道:“老婆子,你看这鱼,吃了油水,
游得多欢实!女婿就是瞎讲究!”王翠芬得意地哼了一声:“就是!穷讲究!
以后剩菜都倒这儿,省老鼻子钱了!”张莉看着父母,又看看楼上紧闭的书房门,叹了口气,
终究没再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丈夫今天脾气太大了点,爸妈虽然方式粗鲁了点,但心是好的。
一家人,何必呢?她不知道,楼上那个沉默的男人,心底的堤坝,
已经在“为咱们好”的声浪中,彻底崩塌。冰冷的复仇之火,已然点燃。
第二章书房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楼下大部分的噪音,
隔绝不了那股弥漫在别墅每一个角落的、混合着剩菜馊味、廉价烟酒和油腻汗渍的污浊气息。
赵明远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重要的并购协议,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在他眼前扭曲、模糊,
最终都化作了岳父张建国那只拍在他肩上的油腻手掌。他烦躁地合上文件夹,
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在过分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需要透口气,
需要一点属于他自己的、干净的空间。他起身,走向别墅后门,
那里连接着他精心打理的花园,尤其是那片他视若珍宝的玫瑰园。
娇嫩的龙沙宝石、热烈的朱丽叶、神秘的蓝色阴雨……每一株都是他亲自挑选、悉心照料,
是他高压工作之余的精神慰藉。推开玻璃门,
初夏微暖湿润的空气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涌进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然而,
这短暂的宁静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哎哟!明远!快来看!爸给你露一手!
”张建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像破锣一样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兴奋。赵明远心头一沉,
循声望去,眼前的情景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那片引以为傲的玫瑰园,此刻正遭受着一场浩劫!
张建国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把锈迹斑斑、豁了口的破柴刀——看那造型,
很可能是从乡下老屋带来的“传家宝”。他正挥舞着这把凶器,
对着几株盛开的“粉色达芬奇”疯狂劈砍!
娇嫩的花瓣和翠绿的枝叶在粗暴的刀锋下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凄惨的花瓣雨。
更让赵明远目眦欲裂的是,张建国脚下,
赫然踩着他那套价值数万的专业园艺工具——德国进口的枝剪被踩变了形,
精致的喷壶被踢翻在地,流出的营养液浸湿了泥土。“爸!住手!
”赵明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张建国闻声停下动作,
拄着柴刀,喘着粗气,脸上是干农活时特有的那种“战天斗地”的亢奋红晕。他抹了把汗,
指着旁边几株被砍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秃秃杆子的玫瑰,得意洋洋地说:“女婿,你看!
爸帮你把这没用的花枝子都砍了!这玩意儿光开花不结果,白占地方!浪费肥料!
爸给你腾出地儿来,咱种点实在的!”他踢了踢脚边一个鼓囊囊的、沾满泥土的蛇皮袋,
里面露出几截带着泥疙瘩的根茎,“瞧!我从老家带来的宝贝!正宗紫皮大蒜!还有大葱!
种下去,长得快,吃着香!比你这中看不中用的花强多了!
”赵明远看着那几株被野蛮腰斩、奄奄一息的名贵玫瑰,
再看看蛇皮袋里那些粗陋的蒜头葱根,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强压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指着地上被踩踏的工具,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我的工具!
还有这些花!你知道值多少钱吗?”“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王翠芬尖锐的声音像锥子一样从旁边插了进来。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花园,
手里还拎着个水瓢,显然刚才在“帮忙”浇花。
她指着旁边几株被水瓢粗暴浇灌、花瓣被打落一地、蔫头耷脑的“蓝色风暴”,
理直气壮地嚷嚷:“几把破铁片子,几朵烂花儿,能值几个钱?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你爸好心好意帮你收拾园子,种点有用的东西,省得你天天瞎花钱买那些没用的肥料!
不识好歹!”“妈!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赵明远试图讲道理。“不是什么不是!
”王翠芬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打断他,“我看你就是嫌弃我们!嫌弃我们乡下人!
嫌弃我们动你的东西了!我告诉你赵明远,没有我们老张家,你能娶到莉莉这么好的媳妇?
做人要讲良心!我们老两口来你家,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气的!帮你干点活,
你还挑三拣四,甩脸子给谁看呢?”“就是!”张建国有了老伴撑腰,底气更足,
把柴刀往地上一杵,“女婿,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过日子,就得实在!种花种草,
那是资产阶级情调!种菜,才是劳动人民的本色!爸这是在帮你改造思想,回归正途!
”赵明远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转头,看向闻声赶来的张莉。张莉看着一片狼藉的花园,
看着被砍伐的玫瑰和被践踏的工具,脸上也露出心疼和为难的神色。“老公……”她走上前,
拉住赵明远的胳膊,声音带着恳求,“爸…爸他也是好心,想帮咱们种点菜,
自给自足……他就是…就是方式太直接了。这些花……回头我们再买新的好不好?
工具…也能修吧?你别跟爸吵了,他年纪大了,血压高……”又是“好心”!
又是“为咱们好”!赵明远看着妻子那张写满“息事宁人”的脸,
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比愤怒更甚。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力道之大让张莉往后趔趄了一步。“买新的?修?”赵明远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张莉,你告诉我,你爸拿着柴刀砍我的名贵玫瑰,
踩坏我的专业工具,这叫‘好心’?这叫‘帮忙’?这叫‘为咱们好’?你眼瞎了吗?
”“赵明远!你怎么说话呢!”王翠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敢骂我女儿?
反了你了!”“我骂她?”赵明远怒极反笑,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张莉,“我是在问她!
问问她还有没有基本的判断力!问问她,在她心里,是她父母这种肆无忌惮的破坏重要,
还是我这个丈夫的感受重要!”张莉被赵明远从未有过的严厉眼神和质问吓住了,
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老公!你…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爸妈!他们再不对,
也是长辈啊!你就不能忍一忍吗?一家人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忍?
”赵明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环视着被糟蹋的花园,看着趾高气扬的岳父母,
看着委屈哭泣却始终站在父母一边的妻子,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情和耐心彻底粉碎。
他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好,很好。张莉,这是你说的。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忍。我记住了。”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
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回别墅。阳光落在他身上,
却驱不散那层笼罩着他的、浓得化不开的阴鸷。身后,是王翠芬不依不饶的谩骂,
张建国嘟嘟囔囔的抱怨,还有张莉压抑的啜泣声。回到书房,赵明远反锁了门。他没有开灯,
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窗外,花园里那片狼藉的玫瑰园,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刺痛着他的眼睛。他走到书桌前,没有坐下,而是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
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U盘。他拿起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掌心。忍?
他无声地笑了,眼底翻涌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墨色。他打开电脑,插上U盘。
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
、《别墅产权证明单独所有》……还有几个隐藏的、标注着“监控”字样的文件夹图标。
鼠标的光标,缓缓移向其中一个监控文件夹。别墅公共区域的监控,是实时存储的。
他点开了花园的监控回放。高清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张建国挥舞柴刀砍伐玫瑰、踩踏工具,
以及王翠芬在旁边帮腔的全过程。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叫嚣,都清清楚楚。
赵明远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沉。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律师,”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麻烦你,帮我准备几份文件。对,
关于财产损害的。证据我稍后发给你。另外,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好,
资料尽快发我邮箱。”挂断电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黑暗中,
岳父张建国挥舞柴刀的粗野身影,岳母王翠芬叉腰叫骂的刻薄嘴脸,
妻子张莉委屈偏袒的糊涂模样,交替闪现。忍?不,游戏规则,该改改了。他睁开眼,
眸子里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他拿起手机,
又拨了一个电话,这次语气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疲惫和无奈:“物业李经理吗?是我,赵明远。
唉,有件事得麻烦您一下。我岳父岳母从乡下来住,老人家闲不住,特别喜欢‘打理’花园。
对,就是喜欢动土……您看,能不能麻烦巡逻的保安兄弟,以后多留意一下我这边的花园?
尤其是看到老人家拿着工具……嗯,对,主要是怕他们累着,
或者不小心伤到名贵的花木……唉,是是是,一片孝心嘛,拦不住……那就多谢李经理了,
改天请您喝茶。”放下电话,赵明远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
张建国正兴致勃勃地用那把破柴刀在翻地,王翠芬在一旁指手画脚,张莉则蹲在一边,
试图把一些被砍断的花枝捡起来,背影显得单薄而无措。他面无表情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将那片狼藉和那一家三口彻底隔绝在外。书房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
映照着赵明远嘴角那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第一步,证据链。第二步,隔离与“纵容”。
好戏,才刚刚开始。这对活宝不是喜欢“帮忙”吗?
他会给他们创造更多“大展拳脚”的机会。只是下一次,代价会让他们终身难忘。
第三章别墅里那股混合了剩菜、油烟和劣质烟草的浑浊气味,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浓重,
顽固地渗透进昂贵的波斯地毯、意大利真皮沙发,甚至中央空调的通风管道。
赵明远感觉自己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发酵的垃圾箱里。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成了他最后的堡垒。然而,
堡垒也并非绝对安全。这天傍晚,赵明远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刚走到楼梯口,
一股极其怪异、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烟味混合着某种焦糊味,猛地冲进他的鼻腔!不是香烟味,
也不是厨房炒菜的油烟,而是一种……带着木头闷烧和劣质炭火气息的、极其呛人的烟雾!
赵明远心头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液倒流,头皮发麻!
客厅!烟雾正是从客厅弥漫出来的!只见客厅中央,名贵的羊毛地毯被粗暴地卷起推到一边。
他那个价值近百万、由意大利名师设计、线条流畅极具现代感的壁炉前,
赫然放着一个……锈迹斑斑、歪歪扭扭的破铁皮桶!桶里塞满了黑乎乎的木炭,
正熊熊燃烧着,跳跃的火苗带着滚滚浓烟,毫无遮拦地直冲上方!而壁炉上方,
那面原本悬挂着一幅巨大油画的墙壁——那是赵明远三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上,
以近千万价格拍下的法国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睡莲》系列其中一幅真迹!此刻,
这幅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正被那滚滚而上的、带着大量未充分燃烧碳粒的黑烟,
无情地熏烤、覆盖!洁白的墙壁和画框边缘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油腻的黑色烟灰。
画布上,莫奈笔下那梦幻般柔和的蓝紫色调、灵动的光影、静谧的睡莲与倒影,
此刻正被一层不断加厚的、丑陋的黑色灰烬所吞噬、玷污!如同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赵明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怒而彻底变了调,
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张建国和王翠芬正围着那个破铁桶,搓着手,一脸享受。
张建国甚至还把穿着破洞袜子的脚丫子伸到桶边烤着,嘴里发出惬意的“嘶哈”声。“哟,
女婿回来啦?”张建国抬起头,被烟熏得眯着眼,脸上却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快过来烤烤!这城里啥都好,就是这暖气,温吞水似的,一点不暖和!
还是咱老家的炭盆得劲!你看,爸从储藏室翻出点旧木炭,找了个桶,一点就着!暖和!
真暖和!”他得意地拍了拍那个破铁桶,震落一片炭灰。王翠芬也连连点头,
裹紧了身上那件油亮的旧棉袄:“就是!这大冷天的,坐客厅看电视,冻得人直哆嗦!
还是你爸有办法!这炭火一烧,浑身都热乎了!比你们那啥中央空调强一百倍!”她说着,
还拿起旁边一个破蒲扇,对着炭桶扇了几下,试图让火烧得更旺些,
结果扇起一大片带着火星的烟灰,直扑上方的名画!“住手!”赵明远目眦欲裂,
一个箭步冲过去,几乎是粗暴地夺下了王翠芬手里的破蒲扇,狠狠摔在地上。
他指着上方那幅正在被烟熏火燎、价值千万的《睡莲》,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痛,
声音都在发抖:“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莫奈的真迹!价值上千万!
你们…你们竟然在它下面烧炭?!”“啥?啥摸奶?”张建国掏了掏耳朵,一脸茫然,
随即又变成不屑,“不就是一张画嘛?画得乌漆嘛黑的,还没咱村头二狗子画的年画好看呢!
挂那么高,不挡风不遮雨的,能有啥用?烧个炭咋了?烟往上走,又熏不着你!
”他理直气壮,甚至觉得赵明远小题大做。“就是!”王翠芬被夺了扇子,火气也上来了,
叉着腰,“赵明远!你吼什么吼?吓死个人了!一张破画,熏黑了擦擦不就完了?
值当你这么跟爹妈大呼小叫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找茬!嫌弃我们老两口在你家碍眼了是不是?
上千万?你蒙谁呢?有那钱你咋不给你爸妈在城里买个大房子?尽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妈!你少说两句!”张莉惊慌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她显然也被客厅的浓烟和争吵惊动了。她跑过来,看到那幅被熏得面目全非的名画,
脸色也白了,又看到父母围着个破桶烧炭,急得直跺脚:“爸!妈!
你们怎么能在这里烧炭啊!多危险!而且这画…这画真的很贵的!”“贵?能有多贵?
还能比人命金贵?”王翠芬瞪了女儿一眼,“你也是!跟着他一起糊弄我们?
我看你们就是串通好了,嫌我们老不死!烧个炭暖和暖和都不行?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个闺女嫁了人,连爹妈烤个火都要被嫌弃啊……”张建国也黑着脸,
梗着脖子:“不让烧?行!那我们老两口冻死在你家客厅算了!省得碍你们的眼!
”张莉夹在中间,看着撒泼的母亲,倔强的父亲,还有那幅惨不忍睹的名画,
以及脸色铁青、眼神冰冷得吓人的丈夫,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六神无主。
“老公……”她无助地看向赵明远,带着哭腔,“画…画已经这样了…现在…现在怎么办啊?
爸妈他们…他们也是冷得没办法…你就…你就别生气了…先把炭火灭了吧?
太危险了…”赵明远没有看张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幅被浓烟持续玷污的《睡莲》上,
看着莫奈笔下那曾经灵动梦幻的色彩被一层层丑陋的灰黑覆盖、吞噬。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不是钱的问题,那是艺术,
是他精神世界的一部分,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品味象征!如今,
却被两个愚昧无知、蛮横无理的人,用最粗鄙的方式,践踏得面目全非!
一股毁灭般的暴怒在他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死死攥着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动手。不能失控。法律范围之内。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呛人的烟味灼烧着他的肺腑。再缓缓吐出时,
他脸上所有的暴怒、心痛、屈辱,都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嘴角还缓缓勾起了一丝……温和的、带着点歉意的笑容?
这笑容出现在此刻,比暴怒更让人心头发毛。“爸,妈,”赵明远的声音异常平稳,
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这画……确实值点钱,
我一时心疼,没控制住脾气。您二老说得对,画再金贵,也比不上人重要。冻着了确实不行。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撒泼的王翠芬忘了干嚎,让梗着脖子的张建国愣住了,
连哭泣的张莉也愕然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赵明远无视他们的反应,
目光落在那桶烧得正旺、浓烟滚滚的破铁桶上,眉头微蹙,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不过,爸,您这桶……确实不太安全。您看这烟,太大了,
呛人不说,火星子乱飞,万一燎着地毯窗帘,那可不得了。而且这铁皮太薄,
烧久了容易变形漏火,不安全。”张建国看了看自己那个歪歪扭扭的破桶,
又看看被烟熏得越来越黑的墙壁和画,似乎也觉得有点理亏,嘟囔道:“那…那咋整?
不烧了?冻着?”“烧,当然要烧。”赵明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显得格外“真诚”,
“怎么能让二老冻着呢?是我考虑不周。这样,爸,妈,你们稍等一会儿。”他说完,
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快步走向别墅后门连接的车库。留下客厅里三人面面相觑,
王翠芬也不嚎了,张莉更是满心疑惑,不知道丈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几分钟后,
赵明远回来了。他手里搬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崭新的炭盆。造型古朴厚重,像是铸铁材质,
通体黝黑,盆壁很厚,边缘打磨得光滑,盆身两侧还有便于搬动的提手。
看起来比张建国那个破铁桶不知道高级、安全了多少倍。“爸,妈,你们看这个。
”赵明远把炭盆稳稳地放在壁炉前,距离那幅被熏黑的《睡莲》稍远了一些,
但仍在烟气的波及范围内。他指着炭盆,语气热情地介绍:“这是我之前买的,一直没用上。
铸铁的,厚实,保温好,烟也小,关键是安全!盆深,火星子飞不出来。
比您那个铁桶强多了!您二老用这个,暖和,我们也放心。”张建国和王翠芬狐疑地凑过来,
打量着这个崭新的炭盆。张建国用手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点点头:“嗯,是挺厚实,
比俺那破桶强。”王翠芬撇撇嘴:“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肯定中用!
”赵明远笑容可掬,主动拿起火钳,小心翼翼地将破铁桶里烧得通红的木炭,一块块夹出来,
放进那个崭新的铸铁炭盆里。红彤彤的炭块在新盆底铺开,火光跳跃,
映照着赵明远平静无波的脸。“爸,您试试,这盆底厚,受热均匀,烤火更舒服。
”赵明远把火钳递给张建国,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殷勤的怂恿,“而且这盆够深,
您把脚放边上烤,一点问题没有,暖和得很!
”张建国被赵明远这突如其来的“孝顺”弄得有点懵,但看着那崭新厚实的炭盆,
里面红彤彤的炭火散发着诱人的热量,再加上赵明远那“真诚”的鼓励,他狐疑地接过火钳,
试探着把穿着破洞袜子的脚,伸向炭盆的边缘。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脚丫子。“嘿!还真行!
”张建国舒服地眯起了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彻底放松下来,
把整个脚底板都贴在了滚烫的盆壁上,“暖和!真他娘的暖和!比刚才那破桶强多了!女婿,
这东西不错!”王翠芬见状,也赶紧搬了个小马扎凑过来,把手伸向炭盆上方烤火,
嘴里啧啧称赞:“是挺暖和,烟也小了点。明远啊,早把这好东西拿出来不就好了?
省得闹误会!”张莉看着父母舒舒服服地烤着火,丈夫也“和颜悦色”地站在一旁,
虽然那幅被熏黑的名画依旧刺眼,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她松了口气,
感激地看了赵明远一眼,觉得丈夫终于想通了,知道包容了。“老公,还是你有办法。
”她小声说,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赵明远对她笑了笑,那笑容温和依旧,但眼底深处,
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潭,没有丝毫暖意。他的目光,
状似无意地扫过张建国那双紧贴在滚烫盆壁上的脚,
尤其是脚上那双因为烤火而变得格外干燥、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起毛的破尼龙袜子。然后,
他的视线又缓缓上移,掠过张建国那因为舒适而微微后仰、有些稀疏的头顶,最终,
落在了炭盆里那跳跃的、越来越旺的橙红色火焰上。铸铁盆壁,在持续的高温炙烤下,
已经开始隐隐发红,散发出惊人的热量。而张建国为了追求极致的暖和,
几乎把整个脚掌都死死地贴了上去,还舒服地蹭了蹭。赵明远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
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悄然加深,带上了一丝残酷的期待。“爸,您觉得暖和就好。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这炭,烧得正旺呢。
”第四章铸铁炭盆里的木炭烧得正旺,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厚实的盆壁,
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将一股股强劲的热浪源源不断地辐射出来。
客厅里那股呛人的浓烟确实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