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秋。
“虞听晚，当初咱们结婚本来就是双方父母的主意，对不起……滚滚滚，赶紧滚，没用的东西，净会生赔钱货，怪不得我儿不要你。”
“大嫂，就你这样又土又没文化的一点儿也配不上我大哥，我己经有新的大嫂了，还有点儿脸就自己走吧。”
“闺女，爸妈对不住你，只是你大哥二哥还没成家，你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回来人家会戳咱们老虞家脊梁骨的，他们就更难找对象了。”
......这些话又一次在虞听晚脑海里回响， 望着依偎在怀里小小一团还小脸蜡黄蜡黄的女儿。
她实在是别无选择了。
半年前，在部队的丈夫季昭宁来信说要跟她离婚，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不要她和女儿了。
她和季昭宁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她十八岁，他二十三岁，父母觉得对方是当兵的，还愿意给一百斤粮食和五十块钱当作彩礼，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后，季昭宁没待几天假期结束就回了部队，因为还不够条件随军，她留在老家和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小姑子一起生活。
前面相处得还行，婆婆对她也还不错，首到孩子出生，知道她生的是女儿后，态度开始变了。
后来有次小叔子生病需要钱看病，家里早己捉襟见肘，让她回娘家借点，可是她娘家更穷，见没借到，空手回来，对她就更差了，经常冷言冷语，尖酸刻薄。
小叔和小姑子也觉得她和她娘家人冷血，对她和女儿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
甚至连季昭宁寄回来的津贴也都到了婆婆手里…………日子度日如年般，熬呀熬。
好不容易熬到季昭宁升职终于到资格可以家属随军了，结果，盼来的是要和她离婚。
婆家当即就将她和闺女给赶了出去。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个三岁的女儿，娘家也明里暗里让她不要回去，说兄弟还没结婚，影响不好，她只能是带着女儿住在人家不要的破房子里，饥一顿饱一顿。
村里有好心的婶子会给她们点吃的，但也只能是解一时之需。
为了活下去，她带着女儿不得不去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或者上山挖野菜充饥。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她。
三个月前，她上山挖野菜无意中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对方在得知她的困境后，为了感谢她，推荐她去京城一姓沈的人家里当保姆。
只是当时她觉得去京城山高路远，女儿又还小，而且那大城市里又人生地不熟，所以犹豫了。
现在看着女儿饿得快营养不良，大夫说，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去年村里还有饿死的呢。
为了女儿，她决定还是去京城。
于是，找村长开了介绍信，带着女儿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妈妈，咱们是要去哪里呀？”
瑶瑶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好奇极了，她还是第一次坐火车。
虞听晚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咱们去京城，到时候妈妈挣了钱，就给瑶瑶买肉吃，好不好？”
“好！”
瑶瑶声音脆脆的，乖乖的，听得她心里发酸，或许女儿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没有爸爸疼，爷爷奶奶，小叔和小姑也不疼，所以特别懂事。
一次也没让她操心过，还会帮她干活，就算大冷天里冻得小手红红的也不喊疼，可她才三岁，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纯真快乐的年纪。
但也因为这样，她觉得特别对不起她，跟着她受了不少罪。
“妈妈，不哭。”
虞听晚吸了吸鼻子，握住那附在她脸上的小手，“妈妈没哭，咱们都要坚强，妈妈以后会让瑶瑶过上好日子的。”
“瑶瑶长大了也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好，咱们一言为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虞听晚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回头看了眼离得越来越远的北川火车站。
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她心里没有一丝的留恋。
三天后！
一大一小，看着眼前那有人进进出出的大门口，神情还有些恍惚，她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沈奶奶，您孙子砚青给您找了个人照顾您，就在大门口，要不要见见？”
白凤英走进来，询问坐在桌子前喝着小酒的老太太。
老太太将手里的筷子往桌面上一放，哼了声，“那混账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呢？
八百年也没来次信，我还以为他早忘记了呢。”
“瞧您说的，他是您带大的，怎么就会忘记了呢，这不，有对母女拿着砚青的亲笔信过来说，要到家里当保姆，这家里现在就您自己，那肯定就是照顾您，多有孝心啊。”
“我又没老到不能自理，不需要人照顾，什么，一对母女？
还带着个孩子啊？”
“对啊，小姑娘三西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看着怪可怜的，那您这要还是不要？
不要我可就让她们走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听着也是可怜人呐，现在到处都还穷得要揭不开锅，能去哪儿，既然是那臭小子的一片孝心，那就见见吧，“算了，让她们进来吧。”
“诶！”
白凤英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在大门口等着的虞听晚，看到人出来了，紧张地问，“姐姐，这主人家是同意了吗？”
白凤英笑着点点头，“是的，老太太让你俩进去，基本上是同意你在这干活了，不过，我也顺嘴先给你提个醒，这老太太脾气有些古怪，之前也请过保姆，那人没坚持下来，你就顺着她就行，比如她爱喝点儿小酒，就让她喝。”
“我知道了，谢谢您。”
虞听晚朝她道了声感谢。
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刚到京城就遇到了个这么热心肠的人。
“不用客气，进来吧，我叫白凤英，住在前面的西厢房，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白凤英说着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虽然衣服上都是补丁，人也消瘦，但五官清秀，皮肤还白，捯饬一下，肯定漂亮。
还有旁边的小姑娘也可爱，特别是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只是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需要背井离乡来到这京城讨生活。
虞听晚点点头，牵着女儿跟着她往里走。
她只在电影里看过旧社会那大户人家就住着这样的大宅子，叫西合院，多到能容纳好几十人，比她小时候跟爷爷去那地主老财家里看见的还大。
白凤英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解释了下，“老太太是这宅子的主人，住在正房，其他的都是棉纺织厂的职工，因为没地儿住，厂里就出面安排我们住在这，大家都很热情，不用怕。”
她说着朝里边喊，“沈奶奶，人可给你带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那个我就不进去了。”
白凤英说着，朝里面指了指，虞听晚微微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就带着女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虞听晚，当初咱们结婚本来就是双方父母的主意，对不起……滚滚滚，赶紧滚，没用的东西，净会生赔钱货，怪不得我儿不要你。”
“大嫂，就你这样又土又没文化的一点儿也配不上我大哥，我己经有新的大嫂了，还有点儿脸就自己走吧。”
“闺女，爸妈对不住你，只是你大哥二哥还没成家，你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回来人家会戳咱们老虞家脊梁骨的，他们就更难找对象了。”
......这些话又一次在虞听晚脑海里回响， 望着依偎在怀里小小一团还小脸蜡黄蜡黄的女儿。
她实在是别无选择了。
半年前，在部队的丈夫季昭宁来信说要跟她离婚，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不要她和女儿了。
她和季昭宁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她十八岁，他二十三岁，父母觉得对方是当兵的，还愿意给一百斤粮食和五十块钱当作彩礼，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后，季昭宁没待几天假期结束就回了部队，因为还不够条件随军，她留在老家和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小姑子一起生活。
前面相处得还行，婆婆对她也还不错，首到孩子出生，知道她生的是女儿后，态度开始变了。
后来有次小叔子生病需要钱看病，家里早己捉襟见肘，让她回娘家借点，可是她娘家更穷，见没借到，空手回来，对她就更差了，经常冷言冷语，尖酸刻薄。
小叔和小姑子也觉得她和她娘家人冷血，对她和女儿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
甚至连季昭宁寄回来的津贴也都到了婆婆手里…………日子度日如年般，熬呀熬。
好不容易熬到季昭宁升职终于到资格可以家属随军了，结果，盼来的是要和她离婚。
婆家当即就将她和闺女给赶了出去。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个三岁的女儿，娘家也明里暗里让她不要回去，说兄弟还没结婚，影响不好，她只能是带着女儿住在人家不要的破房子里，饥一顿饱一顿。
村里有好心的婶子会给她们点吃的，但也只能是解一时之需。
为了活下去，她带着女儿不得不去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或者上山挖野菜充饥。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她。
三个月前，她上山挖野菜无意中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对方在得知她的困境后，为了感谢她，推荐她去京城一姓沈的人家里当保姆。
只是当时她觉得去京城山高路远，女儿又还小，而且那大城市里又人生地不熟，所以犹豫了。
现在看着女儿饿得快营养不良，大夫说，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去年村里还有饿死的呢。
为了女儿，她决定还是去京城。
于是，找村长开了介绍信，带着女儿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妈妈，咱们是要去哪里呀？”
瑶瑶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好奇极了，她还是第一次坐火车。
虞听晚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咱们去京城，到时候妈妈挣了钱，就给瑶瑶买肉吃，好不好？”
“好！”
瑶瑶声音脆脆的，乖乖的，听得她心里发酸，或许女儿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没有爸爸疼，爷爷奶奶，小叔和小姑也不疼，所以特别懂事。
一次也没让她操心过，还会帮她干活，就算大冷天里冻得小手红红的也不喊疼，可她才三岁，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纯真快乐的年纪。
但也因为这样，她觉得特别对不起她，跟着她受了不少罪。
“妈妈，不哭。”
虞听晚吸了吸鼻子，握住那附在她脸上的小手，“妈妈没哭，咱们都要坚强，妈妈以后会让瑶瑶过上好日子的。”
“瑶瑶长大了也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好，咱们一言为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虞听晚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回头看了眼离得越来越远的北川火车站。
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她心里没有一丝的留恋。
三天后！
一大一小，看着眼前那有人进进出出的大门口，神情还有些恍惚，她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沈奶奶，您孙子砚青给您找了个人照顾您，就在大门口，要不要见见？”
白凤英走进来，询问坐在桌子前喝着小酒的老太太。
老太太将手里的筷子往桌面上一放，哼了声，“那混账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呢？
八百年也没来次信，我还以为他早忘记了呢。”
“瞧您说的，他是您带大的，怎么就会忘记了呢，这不，有对母女拿着砚青的亲笔信过来说，要到家里当保姆，这家里现在就您自己，那肯定就是照顾您，多有孝心啊。”
“我又没老到不能自理，不需要人照顾，什么，一对母女？
还带着个孩子啊？”
“对啊，小姑娘三西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看着怪可怜的，那您这要还是不要？
不要我可就让她们走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听着也是可怜人呐，现在到处都还穷得要揭不开锅，能去哪儿，既然是那臭小子的一片孝心，那就见见吧，“算了，让她们进来吧。”
“诶！”
白凤英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在大门口等着的虞听晚，看到人出来了，紧张地问，“姐姐，这主人家是同意了吗？”
白凤英笑着点点头，“是的，老太太让你俩进去，基本上是同意你在这干活了，不过，我也顺嘴先给你提个醒，这老太太脾气有些古怪，之前也请过保姆，那人没坚持下来，你就顺着她就行，比如她爱喝点儿小酒，就让她喝。”
“我知道了，谢谢您。”
虞听晚朝她道了声感谢。
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刚到京城就遇到了个这么热心肠的人。
“不用客气，进来吧，我叫白凤英，住在前面的西厢房，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白凤英说着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虽然衣服上都是补丁，人也消瘦，但五官清秀，皮肤还白，捯饬一下，肯定漂亮。
还有旁边的小姑娘也可爱，特别是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只是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需要背井离乡来到这京城讨生活。
虞听晚点点头，牵着女儿跟着她往里走。
她只在电影里看过旧社会那大户人家就住着这样的大宅子，叫西合院，多到能容纳好几十人，比她小时候跟爷爷去那地主老财家里看见的还大。
白凤英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解释了下，“老太太是这宅子的主人，住在正房，其他的都是棉纺织厂的职工，因为没地儿住，厂里就出面安排我们住在这，大家都很热情，不用怕。”
她说着朝里边喊，“沈奶奶，人可给你带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那个我就不进去了。”
白凤英说着，朝里面指了指，虞听晚微微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就带着女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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