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百次心跳藤蔓的尖刺刺破皮肤时，我闻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很淡，
混在浓郁到发腻的玫瑰香里，像一杯被打翻的劣质红酒。
周屿的指尖还停留在我手背那点玫红痕迹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爬上来，冻得我指尖发麻。
他的瞳孔里，金色的流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又危险。“怕吗？”他问，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却没什么温度，“被妖怪缠上。”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窗外的玫瑰还在疯长，根茎破土的声音闷闷传来，像有人在地下敲鼓。
那些带刺的藤条已经爬满了窗台，甚至有细小的分枝钻进了房间，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像无数只蠕动的手。脚踝被缠得更紧了，刺尖嵌进肉里，不怎么疼，
却有种诡异的酥麻感顺着脊椎往上窜。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藤蔓在流动，凉丝丝的，
像月光化成的水，涌进我的伤口里。“放开我。”我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屿低低地笑了，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属于校草周屿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香，
像雪地里开败的梅花，又带着点血腥气。“放不开了，浅浅。”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
停在下巴上，轻轻抬起，“从你第一次接过玫瑰开始，就放不开了。”我猛地想起第一次。
那是个雨夜，凌晨两点的叩窗声吓了我一跳。拉开窗帘时，他就站在雨里，白衬衫湿透了，
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手里的玫瑰被雨水打得沉甸甸的，却依旧红得刺眼。“同学，
你的花掉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女生送的，被他捡到了。他却只是看着我，
黑沉沉的眼睛在雨夜里亮得惊人：“是给你的。”然后转身就走，没入雨幕里，
像个荒诞的梦。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梦。是他精心编织的网，从第一朵玫瑰开始，
就把我牢牢罩住了。“为什么是我？”我问，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瞳孔里的金色淡了些，染上点我看不懂的情绪，像被揉碎的星光。
“不知道，”他说，声音很轻，“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就想……把所有的光都给你。
”图书馆？我想起来了。高二开学那天，我在图书馆找一本旧书，踩在梯子上够不着，
是他伸手帮我拿下来的。当时阳光落在他发梢，他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干净得像春天的风。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盯上我了吗？
“你的伤口……”我看着他领口下那片若隐若现的暗红，心脏抽痛了一下，“是因为我？
”他没回答，只是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转而轻轻捂住自己的锁骨处，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个动作很轻，却让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痛苦，像有根针，
扎在我心上。“古籍上说，”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平稳些，“妖力衰微，
锁魂之处创口日溃……周屿，你快死了吗？”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缩，
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又迅速褪去，快得像错觉。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疯狂生长的玫瑰，
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契约完成，就不会了。”“契约完成是什么样子？”我追问，
“是不是我会变成和你一样的妖怪？”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缠紧的线。“不是，”他说，“你会永生，像人类一样活着，
只是不会变老，不会生病。”“那你呢？”“我会永远陪着你。”他说得很认真，
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永远。”永远……这个词从一个妖怪嘴里说出来，
带着玫瑰的甜香和血腥的气息，让我浑身发冷。窗外的玫瑰已经长得有半层楼高了，
巨大的花苞一个个鼓胀起来，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脏，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藤蔓还在往房间里钻，有一根细细的枝条缠住了我的手腕，尖端轻轻蹭着我的皮肤，
像在撒娇。“我不想永生。”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也不需要你永远陪着我。
”周屿的脸色更白了，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碎的茫然。
“为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永生不好吗？可以一直看着日出日落，
看着花开花谢，不会像人类一样……突然消失。”他的语气里有种深深的恐惧，
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我忽然想起，他是妖，活了多久呢？一百年？一千年？
他是不是见过很多人，来了又走，像风吹过花瓣，不留痕迹？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可是那样，就不是我了。”我轻轻说，“周屿，生老病死，才是人的一部分。就像花会开，
也会谢。”他看着我，瞳孔里的金色慢慢沉淀下去，变回那种深不见底的黑。他忽然伸出手，
轻轻抱住了我。很轻的拥抱，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又异常温柔。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呼吸拂过我的头发，带着玫瑰的香气。“我怕。”他说，声音闷在我的头发里，
“我怕你像他们一样，变成灰，被风吹走。”“他们？”“很久以前，”他顿了顿，
像是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有个看园子的老人，每天都会给我浇水。后来他走了，
就再也没回来。”我忽然明白了。对他来说，人类的生命太短了，短得像一场春梦。
他用他认为最好的方式，想把我留在他漫长的时光里，却不知道，他所谓的“好”，
恰恰是我最不需要的。脚踝的藤蔓不知何时松开了，刺痕还留在皮肤上，像淡淡的吻痕。
手腕上的枝条也退了回去，缩到窗台边，乖乖地垂着。周屿松开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银边，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那本古籍，
你还看到了什么？”他问。“没……没细看。”他转过身，递给我一样东西。
是那本我从图书馆找到的古籍，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里。“看看吧，”他说，
“关于血契玫瑰，都在这里了。”我接过书，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封面，心里一阵犹豫。
我真的想知道更多吗？知道得越多，是不是就陷得越深？但我还是翻开了。泛黄的纸页上，
除了之前看到的那段话，后面还有更详细的记载。这种花妖，名为“长生花”，
以吸食月光和自身精血为生，寿命极长，却很难动情。一旦动情，
便会耗尽心血培育血契玫瑰，赠予心上人。玫瑰沾了花妖的精血，会变得永不凋谢。
而接受玫瑰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吸入花妖的气息，与花妖缔结契约。
契约分三个阶段：初契、中契、终契。初契，受花者身现玫痕，花妖锁魂处出现伤口。中契，
受花者开始能感知花妖的情绪，伤口开始溃烂。终契，血契玫瑰完全绽放，
受花者与花妖共享生命，受花者获得永生，花妖则与受花者绑定，生死相随。
而解除契约的方法，只有一个——花妖自愿放弃，以自身精元为引，斩断契约，
受花者恢复如常，而花妖则会妖力大损，甚至可能魂飞魄散。我看到“魂飞魄散”四个字时，
心脏猛地一缩。周屿就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都看到了。
”“解除契约，你会死？”他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因为这是你的选择。
”他说，“浅浅，我不想逼你。”我看着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伤口，
想起他三百个夜晚的等待，三百朵玫瑰的馈赠，想起他说“我怕你变成灰”时的恐惧，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这个妖怪，用他笨拙又偏执的方式，爱着一个人类。
窗外的玫瑰不知何时停止了生长，巨大的花苞微微合拢，像在等待什么。月光穿过花瓣，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屿，”我合上书本，看着他，“我需要时间想想。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像冰雪初融。“好。”他说，“我等你。”然后，
他转身，轻巧地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那些疯狂生长的玫瑰也跟着慢慢缩回地下，
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窗台上几片掉落的花瓣，和空气中淡淡的玫瑰香。我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指尖的玫痕似乎在发烫，脚踝的刺痕隐隐作痛。我想起周屿白天在学校的样子，
被众人簇拥，笑容干净；想起他夜晚在我窗外的样子，脸色苍白，
眼神幽深；想起他锁骨处那道狰狞的伤口，和他说“我等你”时温柔的语气。这个妖怪，
已经在我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痕迹。第二章 白昼的伪装第二天早上，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脑子里乱糟糟的。刚走进教室，就听到一阵一阵的惊叹声。
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我的课桌里，竟然插满了玫瑰。
不是那种夜里收到的、红得惊心动魄的玫瑰，而是粉白色的，带着淡淡的香气，清新又可爱。
花束里还放着一张卡片，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早安，浅浅。”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