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动山摇的那一刻，我和顾言正相拥着，在他为我新买的顶层公寓里，
规划着下个月的婚礼。吊灯砸落，墙体崩裂，我和他一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脸上冰冷的液体惊醒。是顾言的眼泪。“晚晚，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
”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动了动，剧痛从左腿传来，
让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别动，晚晚，你别动！”他急忙按住我，
“你的腿被预制板压住了，可能会骨折。”我环顾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我们周围一小片空间。
我们被困在了一个由坍塌的楼板和家具构成的狭小三角区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
“我们……会被救出去的，对吗？”我声音发颤，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这密不透风的黑暗带来的未知恐惧。“会的，一定会的！”顾言用力回抱我，
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晚晚，别怕，有我在这里。我们说好的，要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还要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没做，
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他的胸膛温暖而有力，他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
让我混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是啊，我们还有未来。我和顾言是大学同学，从校服到婚纱，
我们走了整整八年。这八年里，他对我无微不至。我生理期肚子疼，
他会提前一天开始为我熬红糖姜茶；我工作上受了委屈，他会跨越半个城市来接我下班，
只为带我去吃我最爱的那家麻辣烫；他所有工资卡都交给我保管，密码是我的生日。
所有人都说，我嫁给了爱情。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当他此刻在我耳边，
一遍遍重复着我们未来的美好蓝图时，我信了。我靠着他，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在断壁残垣之下，竟然生出了一丝诡异的安心。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得极其缓慢。
我们靠聊天来保持清醒，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聊到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
再到他向我求婚时的窘迫。他说：“晚晚，等我们出去了，我立刻就把婚礼办了。
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了。”我笑着点头，眼角却有泪滑落：“好，都听你的。
”手机的电量在一点点耗尽，顾言为了省电，关掉了屏幕。黑暗重新笼罩，恐惧也卷土重来。
我的腿越来越疼，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头顶上传来了模糊的呼喊声和器械工作的声音。“有人吗？下面有人吗？”是救援队！
顾言像是被注入了全部的生命力，用尽全力嘶吼起来：“有！这里有人！我们在这里！
”他一边喊，一边用一块小石子奋力地敲击着身边的一根钢筋，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很快，头顶上的声音清晰起来。“听到了！朋友，你们坚持住！我们正在确定你们的位置！
”我和顾言喜极而泣。光，终于来了。一道强光手电从我们头顶的缝隙里射了进来，
驱散了长久的黑暗。“朋友，能看到光吗？你们有几个人？伤得怎么样？”“两个人！
”顾言仰着头，激动地回答，“我没事，我女朋友腿被压住了，好像骨折了！”“好，
我们知道了！你们千万保持冷静，不要乱动，我们马上制定救援方案！
”我和顾言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我们得救了。等待的时间里，
顾言小心翼翼地帮我按摩着没有受伤的右腿，轻声安慰我：“晚晚，再坚持一下，
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出去以后，我带你去吃火锅，吃烤肉，吃所有你想吃的。
”我虚弱地点头，心里已经被出去后的幸福生活填满。然而，几分钟后，
救援队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带着一丝凝重。“下面的朋友，情况有点复杂，你们听我说。
”“我们用生命探测仪和声波探测都确认了，你们所处的这个三角空间，
是目前这片废墟里唯一一个幸存空间。但是，压在你女朋友腿上的那块预制板，
是整个结构的关键支撑点。一旦我们强行移开它，极有可能引发二次坍塌，
到时候……谁也出不去。”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顾言的声音也变了调：“那……那怎么办？你们是专业的，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队长沉默了片刻，声音艰涩地响起：“办法……有一个。你，这位男士，你没有被压住，
你旁边的空间足够大，我们可以打通一个临时通道，把你先拉出来。只要不触碰那块预制板，
这个救援方案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顾言立刻追问：“那她呢？我出来之后，
你们再救她！”“不行。”队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你救出来之后，
这个脆弱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我们必须立刻撤离，否则所有救援人员都会有危险。小伙子，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要么，现在我们救你一个；要么，我们尝试救她，
结果很可能是……你们两个都埋在里面。”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像是在为我的生命倒数。我看着顾言，
他的脸上没有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我攥紧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传递给他。
“顾言……”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他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回过神，
斩钉截铁地对着上方喊道：“不！我不走！你们救她！先救我女朋友！”我愣住了。随即，
巨大的暖流涌遍全身，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这就是我爱的男人。
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男人。头顶的队长似乎也被他的决绝震撼了，叹了口气：“小伙子，
你冷静一点，这不是拍电影。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作为救援人员，
我必须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你。我们尝试移开预制板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我不管！
”顾言的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百分之十我也要试！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顾言……”我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你陪我死……”他低下头，
用手指轻轻擦去我的眼泪，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坚定。“傻瓜，我们不会死的。
我们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你。”那一刻，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就算是立刻死去，又有什么遗憾呢？
“好！我们尊重你的决定！”队长似乎被触动了，“所有人准备！调整方案，
准备起吊预制板！快！！”头顶上传来一阵忙乱的声响。顾言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用他的身体护住我。“晚晚，别怕，我们赌一把。我们运气一直很好，这次也一样。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他，也相信我们的爱情，能创造奇迹。
2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救援队尝试了两次，每一次预制板轻微的晃动，
都会引来周围碎石的簌簌滑落。头顶的缝隙里，灰尘像下雨一样落下，呛得我们不住地咳嗽。
“队长！不行啊！结构太不稳定了！再动就要塌了！”一个年轻队员焦急的声音传来。
队长的声音也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停止作业。”两个字，像两座大山，
轰然压在了我的心上。顾言抱着我的手臂，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队长沉默了很久，
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和催促。“小伙子，听我一句劝。现在，
你出来，是你唯一的机会。我们已经尽力了。再拖下去，这里随时会发生更严重的坍塌。
我们监测到余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你出来，至少能活一个。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很长。
”人生还很长……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了顾言的心里。我感觉到，
他抱着我的身体，僵硬了。我抬起头，借着手电的余光，看到了他脸上的挣扎。是那种，
求生的本能和道德的枷锁在激烈搏斗的表情。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顾言，
”我轻声叫他，“你看着我。”他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你看着我！”我加重了语气。
他这才缓缓地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愧疚。“晚晚，
我……”“你是不是想自己出去了？”我平静地问。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立刻激动地反驳：“没有！晚晚，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他的反应太过激烈，
反而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顾言，我们在一起八年了。
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动摇了，对不对？”他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晚-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声音急切又混乱，“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也死在这里，
那我们的爱情不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吗？如果我活着，我还能……我还能记住你，
我能替你走遍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我能替你孝敬叔叔阿姨……这样，
你才算没有白白离开，对不对？”我静静地听着。听着他如何将自己的懦弱和自私，
包装成一种深情和伟大。真可笑啊。“而且，晚晚，你也要为我考虑一下。
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如果我死了，他们怎么办？你那么善良，
你也不希望看到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吧？”“晚晚，你听我说，我出去，不是抛弃你。
我是为了保存我们爱情的火种！我是为了我们两家人的未来！这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连自己都被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晚晚，你那么爱我，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你会支持我活下去的，对不对？”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爱了八年的脸。曾经，
我觉得这张脸是世界上最英俊，最可靠的。现在，我只觉得陌生，和恶心。原来，
八年的感情，在生死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原来，那些海誓山盟，
都只是风平浪静时的漂亮话。原来，他所谓的爱我，前提是不能牺牲他自己的任何利益。
我的心，像是被那块压在我腿上的预制板，一同压碎了。疼，但是麻木。我死心了。
就在这一刻。彻彻底底。3.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轻松的笑。“你说得对，顾言。”我的平静让他愣住了。
他可能设想过我会哭，会闹，会咒骂他，却唯独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赞同他。“晚晚，
你……”“我说，你说得对。”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错愕的眼睛，“你活着，
是最好的选择。为了你的父母，也为了……我们的爱情。”我刻意加重了“爱情”两个字。
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混杂着愧疚和狂喜的复杂表情。“晚晚！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你最爱我！”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放心，我出去以后，一定会好好活着！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我发誓！”“好。
”我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那你快跟上面的人说吧，别耽误时间了。
”他没有察觉到我语气里的冰冷，立刻仰起头，
用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对上面喊道：“队长！我……我同意了！
我女朋友她……她同意让我先出去！求求你们，快救我！”“……好。
”队长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小伙子，我们会记住你的。还有你，姑娘，你是个好样的。
”我扯了扯嘴角。好样的？不，我只是不想再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了。很快，救援通道开始挖掘。顾言紧张地盯着头顶的动静，
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甚至忘了，身边还躺着一个即将被他抛弃的，
奄奄一息的未婚妻。他偶尔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来不及掩饰的，
对新生的渴望。“晚晚，你等着我，我出去就叫人来救你，
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还在说着这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我懒得戳穿，只是闭上眼睛，
节省体力。通道很快就打通了。一束更亮的光照了进来，绳索被放了下来。“小伙子！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