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午夜十二点,无论我身处何方,我都会进入那个世界。我是一个打工人,
但是我的身份远不止于此。你以为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不,不是,我是一名捉妖师。
我从未想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加班夜,会让我的人生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夜,
被电脑的灯光分割。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意识逐渐从梦境中抽离。
寒意透过地板扎进我的身体,提醒我这不是家中温暖的床铺。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努力回想之前的情景。加班,咖啡,无尽的数据报表……接着是午夜的钟声,
以及那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当意识从混沌中浮出水面时,后颈传来青石板的凉意。
寒气从缝隙里钻进来,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撑着酸痛的胳膊坐起身,
指节擦过地面时沾到某种粘稠液体——月光下,暗红色正沿着石砖纹路蜿蜒。
这绝不是公司大楼的地板。右手摸到冰凉的东西,是那枚从不离身的护身符。褪色的锦囊里,
三张黄符正隔着布料发烫。六岁那夜的记忆突然汹涌而来:暴雨砸在祠堂青瓦上的脆响,
爷爷枯枝般的手指蘸着雄鸡血,在青砖地面勾勒出诡谲纹路。此刻月光穿透薄雾,
映在符纸上扭动的朱砂咒文,竟与当年符阵分毫不差。
"喀嗒"清脆的玉石碰撞声在街角炸响。我猛地转身,看到三丈外的石狮像阴影里,
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它嘴里衔着半块青玉璧,幽蓝瞳孔里映出我僵立的身影。
"白虎衔玉..."喉咙干涩地挤出爷爷临终时的呓语。锦囊突然剧烈震颤,
三道金光破囊而出,在头顶交织成八角星阵。白猫弓起脊背发出尖啸,
青玉璧坠落时碎成齑粉,裹着磷火的旋风平地而起。"敕!"本能般掐出记忆中的指诀,
星阵应声压下。旋风与金光相撞的刹那,整条长街的青砖突然浮起血色符咒。
那些沉睡在石缝间的朱砂咒文次第亮起,沿着我站立的位置汇聚成巨大的太极图。
白猫炸开的毛发突然软下来,它轻盈跃上屋檐,回望的眼神竟似带着笑意。没等我细想,
身后茶馆突然传来木门倾轧声。"新来的?"烟杆磕在门框上的脆响惊得我转身。
倚着雕花门框的女子穿着墨绿旗袍,盘发间斜插着鎏金步摇,
吐出的烟圈在空中凝成青鸟形状。她垂眸扫过我仍在发光的指尖,
忽然轻笑:"月老头的孙女?那老东西总算舍得让传人接悬赏了。"我后退半步撞上石墩,
后腰抵住个冰冷物件。斜眼瞥去,差点惊叫出声——石墩缝隙里卡着半截森白指骨,
指节上缠着暗红丝线,正随着星阵余晖明灭起伏。"别碰缚妖索。"女子烟杆轻点,
那截指骨瞬间化作飞灰,"午时三刻前,这条街的结界最弱。"她忽然贴近,
牡丹香混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看见对面当铺檐角的铜铃了吗?"顺着她纤指望去,
三重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铃铛正在无风自动,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声响。月光偏移的刹那,
我分明看见每只铃铛里都蜷缩着团黑雾,扭曲的人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今夜子时,
西市会有百妖夜行。"她突然将个冰凉的玉牌拍在我掌心,
触感竟与方才碎掉的青玉璧一模一样,"拿着这个去...小心!"破空声从头顶袭来。
我旋身闪避的瞬间,原本站立的地面已被利爪撕开三道裂痕。
屋檐上的白猫不知何时膨胀成虎形,额间王字纹路泛着青光,
尾梢卷着的正是茶馆女子发间的步摇。"好个偷梁换柱的猞猁精!"女子怒叱,
旗袍下摆突然蹿出九条狐尾。我捏紧发烫的玉牌,看着空中纠缠的白虎虚影与九尾狐火,
终于明白爷爷说的"接住"是什么意思——当玉牌浮现出完整的白虎纹章时,
掌心突然传来利齿嵌入皮肉的剧痛。鲜血滴落的瞬间,整条长街的灯笼同时熄灭。
在彻底降临的黑暗中,我听见无数窸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百足虫爬过瓦片,
又像是湿漉漉的手掌拍打窗纸。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手指,
有个声音贴着耳廓呢喃:"月家的血,果然最甜了。"玉牌突然迸发的白光刺破黑暗。
我反手抓住后颈那截冰凉手腕,触感却像握住一捧流动的水银。惨白月光重新亮起时,
方才贴着我后背的东西已缩进街边纸伞摊的阴影里——青灰皮肤的书生撑着油纸伞,
伞骨上挂满铃铛,每只铃铛里都封着团跳动的幽蓝火焰。"月家丫头可比那糟老头机灵。
"九尾狐不知何时已恢复人形,步摇尖端还沾着虎形妖兽的金色血液,
"你爷爷当年接白虎玉时,可是被咬穿了整条胳膊。"我低头看向掌心,
虎形纹章正在吸食我的鲜血。当最后一丝金纹被染成暗红时,
整条街道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锁链声。青砖缝里钻出无数暗红丝线,
如同苏醒的血脉般向当铺铜铃汇聚。"午时三刻到。"九尾狐突然拽着我跃上屋顶,
下方街道正在龟裂。那些沉睡在砖石下的缚妖索破土而出,缠住来不及逃窜的妖物。
撑伞书生发出尖啸,伞骨铃铛里的火焰突然暴涨,却在触及缚妖索的瞬间被吸食殆尽。
腰间的锦囊突然疯狂鼓动。我摸出张泛黑的黄符,
发现上面朱砂咒文竟与缚妖索的纹路完全契合。九尾狐突然按住我捏诀的手:"别动!
这些是月老头用三十年阳寿喂出来的噬灵索——"她话音未落,当铺三重飞檐轰然坍塌。
青铜铃铛碎裂的瞬间,数百道黑影尖啸着冲入夜空。我腕间的玉牌突然浮空,
虎纹投影在妖雾中化作实体,竟是将那些逃窜的妖物尽数吞入腹中。"原来如此。
"九尾狐的指甲突然掐进我肩膀,"月老头算得精妙,
用亲孙女的血唤醒白虎侍灵..."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手中黄符已经贴在她眉心。
妖火在符纸上烧出焦痕的刹那,整座城市突然开始扭曲。青砖街道如宣纸般卷起,
灯笼里的烛火变成跳动的绿色鬼脸。白虎侍灵吞下最后一只妖物时,
我听见爷爷的声音从玉牌中传来:"丫头,接住的不只是玉。"天旋地转间,
后脑勺重重磕在办公椅上。显示器蓝光刺得眼睛生疼,咖啡杯底还沉着半片没化开的安眠药。
我颤抖着摊开掌心,三道金色虎纹正在皮下缓缓游动。
办公桌上的电子钟跳至23:59分时,虎纹突然在掌心灼烧。我抓起外套冲向电梯,
身后传来主管阴恻恻的笑声:"小月啊,加班费还没领呢。"金属轿厢映出我惨白的脸,
镜面般的厢壁突然渗出冰霜。当数字降向B3层时,整栋楼的灯光开始闪烁,
电梯按键上的数字扭曲成蝌蚪状的咒文——和爷爷符纸上的如出一辙。
"叮"负三层停车场空旷得反常。我的高跟鞋声在水泥柱间撞出七重回音,
手机信号格彻底熄灭的瞬间,腕间虎纹突然勒紧血管。斜后方传来胶鞋摩擦地面的黏腻声响,
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影正以关节反折的姿势包抄而来。"月小姐,主管让我送您回家。
"最前面的"人"咧开嘴,喉结处蠕动着暗红丝线——正是缚妖索的纹路。
我拔下盘发的檀木簪,尖端在虎纹上一抹,暗金血液瞬间将木簪染成降魔杵。
最先扑来的怪物被贯穿眉心时,停车场突然响起熟悉的玉石碰撞声。九尾狐倚着承重柱轻笑,
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缠着符纸的腿:"噬灵索开始反噬饲主了,月老头没告诉你?
"她指尖弹出一枚玉牌残片,与我腕间虎纹产生共鸣的刹那,
整座停车场的地面突然变成青砖。子夜钟声在虚空中炸响。这次坠落时有了准备,
我在半空旋身抽出三张黄符。符纸燃烧的轨迹织成金网,将下方扑来的三头犬妖兜头罩住。
落地时青砖溅起血花,九尾狐的烟杆正抵在我后心。"噬灵索吃了月老头三魂,
现在它们想尝尝月家最后的气血。"她烟锅里的灰烬飘向天际,
映出城市上空密布的暗红丝线,每根都连接着写字楼窗口,"你猜那些自愿加班的傻子们,
此刻正被吸食什么?"腕间虎纹突然暴长,顺着小臂缠绕成臂钏。
我望着金融中心23楼自己工位的窗口,
那里正垂下数十根血管般的丝线——终端机前坐着个与我容貌相同的人,
后颈插着三支安眠药注射器。"幻身傀。"九尾狐突然咬破我指尖,将血珠弹向高空,
"你每夜穿越两界时,这东西就在吞吃你的阳寿。"血珠在空中炸成金雾,
整座妖市的灯笼同时亮起惨绿鬼火。长街尽头缓缓浮现的祠堂里,
我看到了爷爷——他被钉在朱漆棺椁上,
七窍延伸出的缚妖索正扎进二十八个星宿方位的妖物体内。"寅时三刻,噬灵归位。
"爷爷的声音混着血沫在风中飘散,"丫头,要断索,先断因果!
"九尾狐突然将我推向当铺方向:"去取你六岁那年典当的东西!
"她九尾暴涨截住追来的噬灵索,我趁机撞开当铺雕花门,铜铃在头顶发出濒死的嗡鸣。
柜台后戴着瓜皮帽的老掌柜抬起头,空洞眼窝里爬出缚妖索:"月小姐赎当需要质押物。
"他摊开的掌心躺着枚带血的安眠药胶囊,正是我今晨在咖啡杯底发现的那种。
我扯断颈间护身符砸在柜面:"赎六岁月无归的命格!"老掌柜干瘪的面皮突然裂开,
露出里面青面獠牙的本相:"月家女娃好胆色,可知'无归'二字怎么写?
"他指尖蘸着柜台渗出的黑血,
在空中画出个倒悬的命盘——天梁星位上赫然钉着我的生辰八字,
七杀线缠着二十八道噬灵索。深渊里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掌心都刻着工号。
当我认出最近那只手上的烫伤疤时,心脏几乎停跳——那是上周猝死的实习生小赵!
"你以为穿越两界不用代价?"主管的声音从手臂丛中传来,
西装革履的身体正被噬灵索编织成型,"月老头拿你'无归命格'典当二十年阳寿,
才换来夜行妖市的能力......"虎纹光刃突然发出虎啸,
斩断的噬灵索喷出暗金色血液。我借着反冲力抓住命盘边缘,
却发现小林的工牌正卡在贪狼星位,她脖颈后的青玉璧发出诡异共鸣。"月无归,日沉西。
"爷爷沙哑的吟诵声从命盘深处传来,朱漆棺椁突然在深渊中竖起,"当年你命犯七杀,
老夫只得将你命格暂寄阴司......"棺盖轰然开启的刹那,
我终于看清里面蜷缩的六岁自己——小女孩后颈插着七根噬灵索,
每根都延伸向不同妖物的心脏。最粗那根末端竟连着九尾狐的心口,
她此刻在现世帮我拦阻追兵的身影突然虚化。"时辰到!
"老掌柜的尖叫与电子打卡声同时响起。深渊开始坍缩,所有噬灵索疯狂涌向命盘中央。
我挥刃斩向生辰八字的瞬间,整座妖市的灯笼同时炸裂。睁开眼时,
晨光正透过23楼落地窗刺进来。工位电脑弹出新邮件:"恭喜晋升项目经理,
即日起负责新季度噬灵KPI考核。"附件里是份血色契约书,
乙方签名处印着昨夜被我斩断的噬灵索纹路。腕间虎纹突然开始逆时针转动,
茶水间传来熟悉的玉石碰撞声。九尾狐穿着职业套装倚在咖啡机旁,
九条尾巴在西装裙下若隐若现:"月经理,今天要见的客户是西山骨妖集团。
"她递来的拿铁里沉着半块青玉璧,"记得带上你的'无归'命盘。
"咖啡杯里的青玉璧突然竖起,化作微型投影仪在墙面投出会议纪要。
西山骨妖集团的LOGO是具盘坐在莲花座上的骷髅,
手中捧着的不是佛珠而是滴血的计算器。"他们要收购公司地下三层的缚妖井。
"九尾狐的指甲在PPT上划出火星,"作为交换条件——"她突然把我的右手按在投影上,
虎纹与骷髅眼眶重合的瞬间,我看到了躺在井底的自己。准确地说,
是七窍连着噬灵索的尸身。工牌上的入职日期标注着十年前,
而那具尸体无名指戴着婚戒——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结过婚。"这就是'无归'的代价。
"九尾狐对着我颤抖的瞳孔呵气,"每次穿越都在撕裂命格,现在的你是残片拼凑的镜像。
"她撩起西装袖口,腕间有道与我相同的虎纹,"月老头当年典当的可不止你一人。
"茶水间突然响起掌声。玻璃墙外,主管正带着各部门经理列队微笑。
他们脖颈后都嵌着青玉璧碎片,噬灵索从西装裤脚钻出,在瓷砖地面爬出暗红纹路。
"欢迎月经理加入管理层。"主管的领带突然活过来,化作双头蛇咬住我左右手腕,
"现在让我们参观真正的办公区。"电梯降向B18层的轰鸣声中,
我腕间虎纹开始吞噬蛇毒。九尾狐用高跟鞋尖在我脚背敲出摩斯密码:噬灵索怕童子血。
当轿厢门映出我扭曲的倒影时,
我突然想起工位抽屉里那盒没拆封的婚戒——那是上周清扫猝死实习生小赵工位时发现的,
内圈刻着"赠吾妻小月"。"叮"负十八层是座青铜铸造的炼丹炉。
数百个工位悬浮在炉膛中央,每张办公椅上都捆着个燃烧的员工,
他们天灵盖延伸出的噬灵索正将蓝色魂火输往炉顶的卍字管道。我看到了实习生小赵,
他的头盖骨被做成烟灰缸,摆在主管办公室。"企业文化的精髓在于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