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未散尽的暑气，拂过A大郁郁葱葱的林荫道，光影在柏油路面投下细碎摇晃的金斑。杨林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那棵标志性的老榕树下，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袋子里是他排了将近两小时队才买到的、舒涵柳最近偶然提过一句想吃的网红甜品店的芒果千层。冰袋已经开始有些发软，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在焦灼的等待和一丝微弱的期盼中，正一点点塌陷下去。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四十分钟。
进出宿舍楼的女生们目光或多或少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带着点了然，又或是细微的同情。杨林追求外语学院系花舒涵柳一年多，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在这片宿舍区算不上什么新闻。只是这“正果”的滋味，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一阵高跟鞋清脆的叩地声由远及近，杨林精神一振，抬头望去。不是她。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和舒涵柳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一个多小时前他发出的“我到你楼下了”，没有回复。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催。舒涵柳不喜欢等人，更不喜欢被人催。她说过，王明杰就从来不会让她有等待的焦躁，他总是能把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
王明杰。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在他心口某个柔软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那是舒涵柳的高中学长，一个只存在于她偶尔的追忆和比较中的、“别人家的男朋友”。杨林没见过他，但感觉这个人无所不在。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他熟悉的、独有的韵律。杨林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堆起了准备好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舒涵柳出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芋紫的吊带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腰线收得极好，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摇曳生姿。她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连发梢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她是那种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自动成为焦点的人。
“等很久了吧？”她走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随即落在他手中的纸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不是说了让你别买这些了吗？热量很高的。”
杨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努力扯开，将纸袋递过去：“没等多久……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吗？他们家今天刚好出新款，我就……”
舒涵柳接过来，随手打开看了看：“哦，是这家啊。其实也就那样，网上吹得太过了。”她合上袋子，语气随意，“走吧，快来不及了，我下午还要跟社团去排练呢。”
没有谢谢，也没有问他排了多久的队。
“好，好。”杨林连忙应声，跟上她的脚步，习惯性地想伸手去牵她，她却已经自然地拿出手机，似乎在回谁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
他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顿了半秒，最终讪讪地收回，插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那个……涵柳，我们晚上……”他试着找话题。
“晚上不行，”舒涵柳头也没抬，“我跟涵柳她们约好了去看电影。”舒涵柳是她同寝的闺蜜。
“哦，那明天……”
“明天再说吧。”她终于回完消息，收起手机，看了他一眼，语气放缓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敷衍，“你最近课程设计不是挺忙的吗？先搞好你自己的事。”
“……好。”杨林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把她送到她要去的学生活动中心楼下，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去，窈窕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手里的空落感，和心里的空落感，奇妙地重合了。
他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心头那点微弱的火苗，好像又被风吹得摇曳了一下。兄弟李锐不止一次拍着他的肩膀骂他：“杨林，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舒涵柳她到底把你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还是提款机？”
他知道，李锐是为他好。这一年多的“恋爱”，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服务期。记得每一个纪念日虽然通常只有他记得并准备礼物，随时响应她的召唤，帮她占座，帮她拿快递，帮她写她不想写的选修课论文，用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给她买她多看两眼的裙子……
他不是没有感觉。那颗炽热的心，在一次次的忽视、比较和理所当然的索取中，早已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只是他总还抱着一点希望。也许，再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她总会看见的，总会感动的。毕竟，他追了那么久，她才终于点头答应了，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