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暮春总带着股子潮气，青石板路上蒸腾的水汽裹着胭脂香，混着街角炸油糕的滋滋声钻进朱雀街的牌楼。
卢天明攥着半卷残旧的《青蚨引魂经》，指腹摩挲着袖口青铜令符的纹路，目光落在巷口歪脖子槐树下——那里停着辆朱漆官轿，轿帘子上绣着的镇山兽纹被夜露洇得发暗，像团化不开的淤血。
“王捕头，又有了。”
街角豆腐西施的惊叫划破暮色，卖糖画的老人手一抖，糖汁在青石板上拖出条扭曲的金线。
卢天明混在围拢的人群里，看见槐树根旁蜷着具尸体，死者面皮像被剥羊皮般翻卷在脑后，露出底下青白的颅骨，右眼窝还挂着半片带睫毛的脸皮，嘴角扯出的弧度诡异得像在笑。
“都让让！”
捕头王九的铜锣砸在石墩上，腰间佩刀的吞口兽首泛着冷光，“仵作老陈，仔细瞧瞧。”
穿灰布衫的老仵作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尸体颈侧，突然倒吸凉气——死者咽喉处烙着铜钱大的焦痕，焦痕边缘竟爬满蝇头小楷的咒文，正是《太清镇魂经》里镇锁生魂的“困魄咒”。
卢天明的掌心突然发烫，藏在袖中的窥魂玉佩泛起微光。
三年前师父咽气时，指尖在他掌心画下的镇魂咒此刻正隐隐发烫，他低头时，恰好看见死者左手紧攥着片碎纸，边角绣着清微派的云雷纹——那是二十年前灭门案中，弟子们常用来传讯的信笺。
“这位公子，可是认得死者？”
王九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捕快的腰刀己经横在他胸前。
卢天明抬头，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自己青布长衫上的墨渍，那是昨夜临摹《青蚨引魂经》时不小心沾上的朱砂印。
“在下乃应天书院学子，途经此地。”
他抬手作揖，袖中罗盘悄然转动，指针正对着槐树后方的阴影——那里飘着缕极淡的黑雾，带着幽冥特有的尸臭味。
老仵作突然低吟：“王捕头，这咒文...和上个月西街的李娘子一模一样。”
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有妇人慌忙掏出怀里的桃木符按在胸口。
卢天明注意到槐树阴影里的黑雾动了动，化作只展翅的乌鸦掠过众人头顶，他指尖掐诀，袖中飞出张“追魂符”，却在即将触到鸦羽时砰然燃烧——符纸灰烬里，竟浮现出“子时禁入”西个血字。
“各位街坊，今日戌初便要封朱雀街！”
王九的铜锣敲得山响，“戌正三刻血祭铜人，无关人等一概回避！”
人群顿时骚动，卖油糕的老汉推着车踉跄后退，车辕撞在槐树上，震下几片带血的槐叶——卢天明分明看见，半日前他路过时，这树还开着雪白的槐花。
暮色渐浓时，卢天明蹲在朱雀街西侧的屋顶上，望着街心十二座三丈高的镇魂铜人。
这些被朱砂涂得通红的庞然大物手里握着青铜剑，剑尖正对着地底的镇魂阵眼，可此刻它们眼眶里本该镶嵌的夜明珠泛着灰雾，剑柄上缠绕的红绸渗出黑色水渍，在青砖上洇出人形的痕迹。
“清微派的小崽子，倒是胆大包天。”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卢天明反手甩出三张“定身符”，却见灰衣人踏着屋瓦翩然而至，斗笠边缘垂下的纱帘遮住面容，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符与他的几乎 identical。
“你是谁？”
卢天明按住剑柄，掌心的镇魂咒再次发烫，“为何跟踪我？”
灰衣人抛来张泛黄的纸笺，转身跃入阴影：“子时将至，铜人睁眼时，记得背身贴墙。”
展开纸笺，上面用朱砂画着朱雀街的地形图，街角城隍庙的阴影里，歪歪扭扭写着“清微旧识，藏于井中”。
卢天明认出那是师父玄玑子独有的笔锋，指尖骤然收紧，纸笺边缘的火星突然窜起，在夜风里拼成个“冤”字。
戌正三刻，三声丧钟撞碎夜幕。
朱雀街两端的栅栏轰然落下，十八名祭司抬着牛首祭品走进街心，铜人脚下的镇魂阵亮起血色光芒。
卢天明躲在街角城隍庙的阴影里，看见祭司们将牛首按在铜人掌心，本该喷出的牛血却凝在半空，化作细小的血珠向铜人眼眶里钻去——那些泛着灰雾的眼珠，竟在缓缓转动。
“叩请镇陵将军，护我金陵文脉！”
主祭的白发老者跪倒在地，身后三十六名童男童女捧着金箔纸人，正要放入铜人脚边的火盆，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最南端的铜人掌心，牛首祭品的眼睛突然爆开，黑血顺着铜人指缝滴落，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卢天明的罗盘疯狂旋转，指针首指铜人胸腔——那里本该是空的，此刻却传来心跳般的震动。
他摸到怀中的窥魂玉佩，裂痕比三日前又深了三分，玉佩表面突然浮现出先祖残影，那是他第三次催动玉佩时才会出现的警示。
街角传来孩童的哭声，抬眼望去，本该站在祭台前的童男童女们，此刻竟变成了纸糊的傀儡，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血。
“不对劲！”
主祭老者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崩裂，“祭品...是活人！”
话音未落，最近的铜人突然低头，眼眶里的黑血化作两条细蛇，缠住最近的祭司脖颈。
卢天明看见那祭司的面皮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满咒文的皮肤——和白日里的死者一模一样。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朱雀街的灯火突然全灭。
卢天明后背紧贴着城隍庙的砖墙，听见街心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嘎声，那是铜人转动关节的响动。
他想起灰衣人纸条上的警示，死死盯着地面，却看见青砖缝隙里伸出只苍白的手，掌心托着张红纸——和白日里死者手中的碎纸，材质一模一样。
“接着。”
沙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卢天明浑身肌肉绷紧，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童男的笑声。
他眼角余光瞥见，十二个铜人此刻都低垂着头，眼眶里的黑血汇聚成河，在街心形成个巨大的八卦阵，而阵眼处，躺着个被剥去面皮的少年，腰间系着清微派的玉佩——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三师弟。
红纸突然在掌心发烫，卢天明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木屐在砖地上拖行。
他想起王九白天说的“听见脚步声不可回头”，指节捏得发白，却在罗盘指针指向身后时骤然转身——只见三个穿靛青长袍的纸人正抬着顶小轿，轿帘上绣着的，正是清微派的云雷纹。
“要面否？”
纸人开口时，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半张剥落的面皮。
卢天明认出那是二师姐的面容，掌心的镇魂咒突然爆发出强光，他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文与玉佩光芒相和，劈向最前方的纸人。
纸人被劈成两半的瞬间，卢天明看见里面掉出块刻着自己生辰八字的木牌，正是三年前师父下葬时，本该埋入棺中的镇魂木。
剩余两个纸人突然膨胀，化作两丈高的纸糊巨人，手中木剑带着尸气劈来，他挥剑格挡，却发现桃木剑上的符文在接触尸气时滋滋作响，玉佩裂痕处渗出鲜血，染红了剑穗。
“掌心雷！”
先祖残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卢天明咬破舌尖，将鲜血甩在剑身上，桃木剑突然爆发出雷光，劈开纸人胸膛的瞬间，他看见纸人腹中缠着卷残破的《青蚨引魂经》，经页上染着的，分明是师父玄玑子的血。
街心传来铜人崩塌的巨响，卢天明转头时，看见主祭的老者正被铜人捏在掌心，面皮剥落的速度肉眼可见，而铜人胸腔里，赫然嵌着颗跳动的人头——那是悬空观长老的面容，他曾在三个月前，给过卢天明一张“斩三尸”的修炼手札。
“小崽子，你以为查的是灭门案？”
悬空观长老的人头突然开口，铜人指尖掐向卢天明咽喉，“二十年前的血祭，本就是为了养你这株阴阳血苗——”话未说完，铜人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卢天明看见自己掌心的镇魂咒正化作锁链，缠住铜人指节，而怀中的青铜令符，此刻正泛着刺眼的青光。
纸人的残肢突然爬向他的脚踝，卢天明挥剑斩落，却发现碎纸片正在重组，轿中的面皮突然睁开眼睛，眼窝里流出的黑血在地上写成“玄玑子叛”西个大字。
他想起白日里死者手中的清微派信笺，想起灰衣人腰间的青铜令符，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莫信铜人言”，掌心雷再次炸开，却在雷光中看见，城隍庙的井里，浮着具穿着清微派道袍的尸体，后颈处刻着和铜人相同的镇魂咒文。
子时正刻的钟声响起时，朱雀街的地面突然裂开，黄泉河的寒气顺着裂缝涌出，卢天明手中的红纸突然燃烧，灰烬中浮现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而在他脚边，那具铜人胸腔里的人头正在笑，嘴角扯出的面皮垂落在地，上面用鲜血写着：“血祭夜，祭品现，清微弟子，该回家了。”
纸人的木屐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西面八方。
卢天明的桃木剑己经出现裂痕，玉佩的裂痕几乎贯穿整块玉石，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铜人的脚步声重合，掌心的镇魂咒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而在街心的八卦阵里，三师弟的尸体正在蠕动，后背渐渐鼓起个肉瘤，肉瘤表面，竟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卢天明！”
王九的声音突然从街尾传来，带着破风而来的箭矢。
卢天明本能闪避，却看见箭矢射中的不是他，而是正要扑来的纸人。
捕快们的火把照亮街角，他看见王九眼中带着惊恐，而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灰衣人正站在墙头，斗笠下的嘴角勾起冷笑，掌心托着的，正是那具刻着他生辰八字的镇魂木。
铜人突然发出怒吼，掌心的悬空观长老人头化作飞灰，十二座铜人同时转身，眼窝里的黑血射向卢天明。
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看见桃木剑上的朱砂符文正在熄灭，窥魂玉佩的裂痕中渗出的鲜血，正沿着地面流向街心的裂缝——那里，传来无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喊着“大师兄，救我”。
最后一刻，他摸到怀中的《青蚨引魂经》残页，上面师父的血印突然亮起，残页无风自动，在夜空中展开，露出最后一行小字：“血祭铜人者，必食其魂——而你，本就是祭品。”
纸人的轿子己经到了眼前，轿帘掀开的瞬间，卢天明看见里面坐着的，竟是穿着幽冥教服饰的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血洗清微派的那把染血长剑。
卢天明攥着半卷残旧的《青蚨引魂经》，指腹摩挲着袖口青铜令符的纹路，目光落在巷口歪脖子槐树下——那里停着辆朱漆官轿，轿帘子上绣着的镇山兽纹被夜露洇得发暗，像团化不开的淤血。
“王捕头，又有了。”
街角豆腐西施的惊叫划破暮色，卖糖画的老人手一抖，糖汁在青石板上拖出条扭曲的金线。
卢天明混在围拢的人群里，看见槐树根旁蜷着具尸体，死者面皮像被剥羊皮般翻卷在脑后，露出底下青白的颅骨，右眼窝还挂着半片带睫毛的脸皮，嘴角扯出的弧度诡异得像在笑。
“都让让！”
捕头王九的铜锣砸在石墩上，腰间佩刀的吞口兽首泛着冷光，“仵作老陈，仔细瞧瞧。”
穿灰布衫的老仵作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尸体颈侧，突然倒吸凉气——死者咽喉处烙着铜钱大的焦痕，焦痕边缘竟爬满蝇头小楷的咒文，正是《太清镇魂经》里镇锁生魂的“困魄咒”。
卢天明的掌心突然发烫，藏在袖中的窥魂玉佩泛起微光。
三年前师父咽气时，指尖在他掌心画下的镇魂咒此刻正隐隐发烫，他低头时，恰好看见死者左手紧攥着片碎纸，边角绣着清微派的云雷纹——那是二十年前灭门案中，弟子们常用来传讯的信笺。
“这位公子，可是认得死者？”
王九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捕快的腰刀己经横在他胸前。
卢天明抬头，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自己青布长衫上的墨渍，那是昨夜临摹《青蚨引魂经》时不小心沾上的朱砂印。
“在下乃应天书院学子，途经此地。”
他抬手作揖，袖中罗盘悄然转动，指针正对着槐树后方的阴影——那里飘着缕极淡的黑雾，带着幽冥特有的尸臭味。
老仵作突然低吟：“王捕头，这咒文...和上个月西街的李娘子一模一样。”
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有妇人慌忙掏出怀里的桃木符按在胸口。
卢天明注意到槐树阴影里的黑雾动了动，化作只展翅的乌鸦掠过众人头顶，他指尖掐诀，袖中飞出张“追魂符”，却在即将触到鸦羽时砰然燃烧——符纸灰烬里，竟浮现出“子时禁入”西个血字。
“各位街坊，今日戌初便要封朱雀街！”
王九的铜锣敲得山响，“戌正三刻血祭铜人，无关人等一概回避！”
人群顿时骚动，卖油糕的老汉推着车踉跄后退，车辕撞在槐树上，震下几片带血的槐叶——卢天明分明看见，半日前他路过时，这树还开着雪白的槐花。
暮色渐浓时，卢天明蹲在朱雀街西侧的屋顶上，望着街心十二座三丈高的镇魂铜人。
这些被朱砂涂得通红的庞然大物手里握着青铜剑，剑尖正对着地底的镇魂阵眼，可此刻它们眼眶里本该镶嵌的夜明珠泛着灰雾，剑柄上缠绕的红绸渗出黑色水渍，在青砖上洇出人形的痕迹。
“清微派的小崽子，倒是胆大包天。”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卢天明反手甩出三张“定身符”，却见灰衣人踏着屋瓦翩然而至，斗笠边缘垂下的纱帘遮住面容，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符与他的几乎 identical。
“你是谁？”
卢天明按住剑柄，掌心的镇魂咒再次发烫，“为何跟踪我？”
灰衣人抛来张泛黄的纸笺，转身跃入阴影：“子时将至，铜人睁眼时，记得背身贴墙。”
展开纸笺，上面用朱砂画着朱雀街的地形图，街角城隍庙的阴影里，歪歪扭扭写着“清微旧识，藏于井中”。
卢天明认出那是师父玄玑子独有的笔锋，指尖骤然收紧，纸笺边缘的火星突然窜起，在夜风里拼成个“冤”字。
戌正三刻，三声丧钟撞碎夜幕。
朱雀街两端的栅栏轰然落下，十八名祭司抬着牛首祭品走进街心，铜人脚下的镇魂阵亮起血色光芒。
卢天明躲在街角城隍庙的阴影里，看见祭司们将牛首按在铜人掌心，本该喷出的牛血却凝在半空，化作细小的血珠向铜人眼眶里钻去——那些泛着灰雾的眼珠，竟在缓缓转动。
“叩请镇陵将军，护我金陵文脉！”
主祭的白发老者跪倒在地，身后三十六名童男童女捧着金箔纸人，正要放入铜人脚边的火盆，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最南端的铜人掌心，牛首祭品的眼睛突然爆开，黑血顺着铜人指缝滴落，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卢天明的罗盘疯狂旋转，指针首指铜人胸腔——那里本该是空的，此刻却传来心跳般的震动。
他摸到怀中的窥魂玉佩，裂痕比三日前又深了三分，玉佩表面突然浮现出先祖残影，那是他第三次催动玉佩时才会出现的警示。
街角传来孩童的哭声，抬眼望去，本该站在祭台前的童男童女们，此刻竟变成了纸糊的傀儡，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血。
“不对劲！”
主祭老者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崩裂，“祭品...是活人！”
话音未落，最近的铜人突然低头，眼眶里的黑血化作两条细蛇，缠住最近的祭司脖颈。
卢天明看见那祭司的面皮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满咒文的皮肤——和白日里的死者一模一样。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朱雀街的灯火突然全灭。
卢天明后背紧贴着城隍庙的砖墙，听见街心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嘎声，那是铜人转动关节的响动。
他想起灰衣人纸条上的警示，死死盯着地面，却看见青砖缝隙里伸出只苍白的手，掌心托着张红纸——和白日里死者手中的碎纸，材质一模一样。
“接着。”
沙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卢天明浑身肌肉绷紧，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童男的笑声。
他眼角余光瞥见，十二个铜人此刻都低垂着头，眼眶里的黑血汇聚成河，在街心形成个巨大的八卦阵，而阵眼处，躺着个被剥去面皮的少年，腰间系着清微派的玉佩——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三师弟。
红纸突然在掌心发烫，卢天明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木屐在砖地上拖行。
他想起王九白天说的“听见脚步声不可回头”，指节捏得发白，却在罗盘指针指向身后时骤然转身——只见三个穿靛青长袍的纸人正抬着顶小轿，轿帘上绣着的，正是清微派的云雷纹。
“要面否？”
纸人开口时，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半张剥落的面皮。
卢天明认出那是二师姐的面容，掌心的镇魂咒突然爆发出强光，他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文与玉佩光芒相和，劈向最前方的纸人。
纸人被劈成两半的瞬间，卢天明看见里面掉出块刻着自己生辰八字的木牌，正是三年前师父下葬时，本该埋入棺中的镇魂木。
剩余两个纸人突然膨胀，化作两丈高的纸糊巨人，手中木剑带着尸气劈来，他挥剑格挡，却发现桃木剑上的符文在接触尸气时滋滋作响，玉佩裂痕处渗出鲜血，染红了剑穗。
“掌心雷！”
先祖残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卢天明咬破舌尖，将鲜血甩在剑身上，桃木剑突然爆发出雷光，劈开纸人胸膛的瞬间，他看见纸人腹中缠着卷残破的《青蚨引魂经》，经页上染着的，分明是师父玄玑子的血。
街心传来铜人崩塌的巨响，卢天明转头时，看见主祭的老者正被铜人捏在掌心，面皮剥落的速度肉眼可见，而铜人胸腔里，赫然嵌着颗跳动的人头——那是悬空观长老的面容，他曾在三个月前，给过卢天明一张“斩三尸”的修炼手札。
“小崽子，你以为查的是灭门案？”
悬空观长老的人头突然开口，铜人指尖掐向卢天明咽喉，“二十年前的血祭，本就是为了养你这株阴阳血苗——”话未说完，铜人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卢天明看见自己掌心的镇魂咒正化作锁链，缠住铜人指节，而怀中的青铜令符，此刻正泛着刺眼的青光。
纸人的残肢突然爬向他的脚踝，卢天明挥剑斩落，却发现碎纸片正在重组，轿中的面皮突然睁开眼睛，眼窝里流出的黑血在地上写成“玄玑子叛”西个大字。
他想起白日里死者手中的清微派信笺，想起灰衣人腰间的青铜令符，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莫信铜人言”，掌心雷再次炸开，却在雷光中看见，城隍庙的井里，浮着具穿着清微派道袍的尸体，后颈处刻着和铜人相同的镇魂咒文。
子时正刻的钟声响起时，朱雀街的地面突然裂开，黄泉河的寒气顺着裂缝涌出，卢天明手中的红纸突然燃烧，灰烬中浮现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而在他脚边，那具铜人胸腔里的人头正在笑，嘴角扯出的面皮垂落在地，上面用鲜血写着：“血祭夜，祭品现，清微弟子，该回家了。”
纸人的木屐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西面八方。
卢天明的桃木剑己经出现裂痕，玉佩的裂痕几乎贯穿整块玉石，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铜人的脚步声重合，掌心的镇魂咒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而在街心的八卦阵里，三师弟的尸体正在蠕动，后背渐渐鼓起个肉瘤，肉瘤表面，竟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卢天明！”
王九的声音突然从街尾传来，带着破风而来的箭矢。
卢天明本能闪避，却看见箭矢射中的不是他，而是正要扑来的纸人。
捕快们的火把照亮街角，他看见王九眼中带着惊恐，而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灰衣人正站在墙头，斗笠下的嘴角勾起冷笑，掌心托着的，正是那具刻着他生辰八字的镇魂木。
铜人突然发出怒吼，掌心的悬空观长老人头化作飞灰，十二座铜人同时转身，眼窝里的黑血射向卢天明。
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看见桃木剑上的朱砂符文正在熄灭，窥魂玉佩的裂痕中渗出的鲜血，正沿着地面流向街心的裂缝——那里，传来无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喊着“大师兄，救我”。
最后一刻，他摸到怀中的《青蚨引魂经》残页，上面师父的血印突然亮起，残页无风自动，在夜空中展开，露出最后一行小字：“血祭铜人者，必食其魂——而你，本就是祭品。”
纸人的轿子己经到了眼前，轿帘掀开的瞬间，卢天明看见里面坐着的，竟是穿着幽冥教服饰的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血洗清微派的那把染血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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