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诊断帝都的深秋,寒意已然刺骨。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跌落,
被呼啸而过的车轮碾碎成泥。江晚从市中心医院走出来时,天空正飘着细密的冷雨。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纸质报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凉的触感从纸张蔓延到心脏,
几乎冻结了血液。星形细胞瘤,IV级。恶性。预后极差。建议立即住院治疗。
寥寥数语,判了她死刑。医生温和却难掩惋惜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周太太,
您还这么年轻……真的不建议放弃。积极治疗的话,还是有希望延长……”“谢谢您,医生。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哦,对了,她只是平静地打断了医生的话,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我会考虑的。”考虑?考虑什么?考虑如何在生命的最后时光,
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浑身插满管子,承受放疗化疗带来的巨大痛苦,
只为换取那渺茫的、几乎不存在的“延长”?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打破了死寂。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勉强稳定心神,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周景深”。她的丈夫。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停顿了几秒,
最终还是滑向了绿色。“在哪儿?”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
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人声。“外面,有点事。
”江晚的声音有些沙哑。“晚上薇薇的接风宴,别忘了。七点,帝景酒店。
”周景深语速很快,像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我让人送了礼服回去,
你换上直接过来。薇薇刚回国,心情不太好,你到时候注意点,别摆脸色。”林薇薇。
他的初恋,他心口那颗剜不掉的朱砂痣。如今离了婚回国,他周景深便迫不及待地为她张罗,
恨不得将全世界捧到她面前。那她江晚呢?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又算什么?
一个占着位置的、碍眼的摆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开来,
比脑瘤带来的眩晕更让她难以呼吸。“嗯,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
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平静有些意外,但终究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江晚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冷意浸透骨髓,才缓缓挪动脚步,
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回到那座位于半山、奢华却空旷得像牢笼的别墅,
客厅的茶几上果然放着一个巨大的礼服盒。她走过去,打开。里面是一条香槟色的流苏长裙,
款式优雅,价格不菲。可惜,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她喜欢素净的,而这条裙子,太过耀眼,
像是为了刻意衬托谁的黯淡。她拿起盒子里的卡片,
上面是周景深龙飞凤舞的字迹:穿这个,颜色衬薇薇。看,连一件礼服,他都要提醒她,
她只是林薇薇的陪衬。江晚闭上眼,将眼底翻涌的酸涩强行压了回去。她不能哭,至少,
不能因为周景深哭。这三年,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心也一点点冷却成灰。
她默默地将诊断报告折好,塞进卧室抽屉的最底层,
和那些她珍藏的、关于周景深却与他无关的琐碎放在一起。然后,她拿起那条华丽的裙子,
走进衣帽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瘦削得厉害。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正隐隐作痛,预示着病魔已经开始肆虐。
第二章:接风宴帝景酒店,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江晚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她穿着那条香槟色长裙,妆容精致,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憔悴和疲惫。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心的周景深和林薇薇。周景深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
身姿挺拔,俊朗的眉眼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显得格外耀眼。而他身旁的林薇薇,
穿着一袭如火的红裙,明艳照人,正挽着他的手臂,巧笑倩兮,
仿佛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周围不时传来窃窃私语。“那就是周总的前女友?真漂亮,
难怪周总念念不忘。”“啧,正牌夫人还在呢,这就挽上了?”“听说周太太家世一般,
当年能嫁进周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周总心里装着别人,
她这三年怕是也不好过……”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江晚身上。
她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景深。”她轻声开口。周景深回过头,看到她,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怎么才来?脸色这么差。
”林薇薇也看了过来,笑容得体,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江晚姐,你来了。
这条裙子真好看,景深选的眼光真好。”她说着,挽着周景深的手臂更紧了些。
江晚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她的头越来越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周景深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
但出口的话却带着冷意:“不舒服就找个地方坐下,别硬撑着脸发白,晦气。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捅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这时,有人起哄:“周总,
和薇薇喝个交杯酒啊!当年你们可是我们学校的金童玉女,遗憾错过了,今天必须补上!
”“对对对!喝一个!喝一个!”周围一片附和声。林薇薇娇嗔地推了推周景深:“别闹了,
江晚姐还在呢。”周景深却笑了笑,那笑容是江晚从未见过的纵容和轻松。他拿起酒杯,
看向林薇薇:“他们说得对,是该补上。”两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手臂交缠,
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画面刺眼得让江晚几乎站立不稳。剧烈的头痛伴随着恶心感汹涌而来,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冰凉。“抱歉,失陪一下。”她低声道,
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她转身,几乎是逃离般走向洗手间的方向。身后,
是周景深与林薇薇的笑语,以及那震耳欲聋的、为她敲响的丧钟。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
江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脱力。她从手包里颤抖着摸出那个没有标签的小药瓶,
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干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却压不住那蚀骨的疼痛和绝望。镜子里的女人,妆容依旧,眼神却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即将消散的孤魂。周景深,如果我真的死了,
你会有一点点难过吗?probably not.她扯出一个惨淡的笑。答案,
她早就知道了。第三章:雪夜接风宴后,江晚的病势急转直下。头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呕吐,视力偶尔会变得模糊。她拒绝了医生住院治疗的建议,只开了大量的止痛药,
靠着意志力硬撑。她开始整理一些东西。不是整理自己的遗物,
而是清理掉她在这栋别墅里生活过的痕迹。她不想死后,还要留下这些东西,碍周景深的眼。
周景深依旧很忙,忙着陪林薇薇熟悉国内环境,忙着帮她打点新公司,很少回家。偶尔回来,
也是满身酒气,或是带着林薇薇身上那甜腻的香水味。
他对江晚日益严重的“不舒服”视而不见,甚至在她某次呕吐后,不耐烦地斥责:“江晚,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整天病恹恹的,要是真那么难受,就滚去医院,
别在家里要死要活地惹人烦!”江晚只是沉默地擦干净嘴角,用清水漱了口,
然后平静地看着他:“放心,不会太久了。”不会太久了。不会再用这病弱的身体,
惹你心烦了。周景深被她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看得心头莫名一悸,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转身摔门而去。时间滑入深冬,帝都下了第一场雪。那天下午,
头部的剧痛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江晚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牙齿死死咬住苍白的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松开。她摸索着去拿药,却发现药瓶已经空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吞噬。没有止痛药,她会被这疼痛活活折磨死。窗外,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世界染成一片纯白。她忽然想起,离别墅几条街外,
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也许……也许她可以去那里买药。求生的本能,
让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单薄的居家服,
只胡乱套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拿着钱包和空药瓶,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门。雪下得很大,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溅起冰冷的雪泥。
头痛一阵猛过一阵,视线越来越模糊,世界在她眼前旋转、扭曲。她扶着冰冷的墙壁,
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刀尖上。
冰冷的雪花落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带来片刻的清醒,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她好像……快要撑不住了。距离药店还有几百米,那点微弱的灯光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她脚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
重重地摔倒在积雪的人行道上。冰冷的雪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刺骨的寒意钻进四肢百骸。
她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开始涣散,
过往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少女时代,那个紫藤花长廊下,
惊鸿一瞥的白衬衫少年,照亮了她整个晦涩的青春。得知家族联姻对象是他时,
那份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狂喜。新婚之夜,他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转身。这三年来,
数不清的独守空房,他的冷漠,他的嘲讽,
他为了林薇薇一次次对她的忽视和伤害……还有……那张冰冷的诊断书。原来,她这一生,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爱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爱自己的人,耗尽了她所有的热情和生命。
真冷啊……比周景深看她的眼神,还要冷上千百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摸索着握紧了那个空了的药瓶,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她曾经挣扎过的证据。
雪花无声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覆盖了她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
辈子……我再也不要……爱上你了……第四章:死寂周景深是被林薇薇一个电话叫去酒吧的。
她说心情不好,想让他陪。他喝了不少酒,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别墅里一片漆黑,
寂静得可怕。他习惯性地皱眉,往常无论多晚,江晚总会留一盏廊灯给他。“江晚?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