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宋岚睁开眼，脑子里一阵针扎似的疼。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挤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昏暗的土坯房，糊着旧报纸的窗户透进些微天光。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
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阳光暴晒过的奇特混合气息。她花了足足五分钟，
才勉强接受了一个事实。她不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纪熬夜赶项目猝死的社畜宋岚了。
她穿进了昨晚睡前看过的一本年代文里，成了里面那个同名同姓的悲剧女主角。原主宋岚，
经媒人介绍嫁给了在部队当兵的刘胜利。刘胜利在军营奔前程，
原主就在老家靠山屯替他伺候爹娘，操持家务。前两年公婆相继去世，原主本以为能松快些，
没成想，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记忆里，就在昨天，刘胜利回来探亲，穿着一身半旧的军装，
风尘仆仆，脸色却淡漠得很。他不是回来跟妻子团聚温存的，而是带回了三个拖油瓶，
两个半大男孩和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宋岚，大毛、二毛、甜甜，都是老孙的孩子。
老孙他跟我是过命的兄弟，现在他没了，我绝不能不管他们。”刘胜利的声音很冷，
完全不是在跟原主商量，而是硬邦邦的通知。老孙是刘胜利的战友，一次意外牺牲了，
老婆受不了打击跟人跑了，留下这三个孩子。刘胜利拍着胸脯保证会把孩子照顾好，
转头就把这沉甸甸的责任甩给了远在老家的妻子。原主当时就懵了，下意识地反驳。
“这……这怎么行？咱家日子也紧巴，一下子添三张嘴……”刘胜利眉头一拧，怒了，
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声音陡然拔高。“宋岚，你说的是人话吗？老孙是为国牺牲的。
他的骨血，你忍心看他们没人管教，变成野孩子吗？他们可是烈士遗孤，
你这思想觉悟也太低了。”原主被他吼得身子一颤，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不敢掉下来。她嫁过来这几年，伺候公婆，操持家务，从无怨言，
就盼着丈夫能在部队出息，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看完原主的记忆，
宋岚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为原主不值。这刘胜利，分明是既要当好人，又不想负责任，
把烂摊子全丢给女人。这仨孩子现在看着可怜，将来可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原主累死累活把他们拉扯大，供他们读书。结果，刘胜利后来攀上高枝，要跟原主离婚时，
没一个站出来为她说句话，全都巴结着有权有势的爹和新妈去了。
年迈的原主最终被赶出家门，孤苦伶仃，冻死饿死在街头。这火坑，谁爱跳谁跳去，
她宋岚可不奉陪。正想着，门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冷风。刘胜利沉着脸走进来，
身后跟着那三个孩子。大毛七八岁的样子，眼神躲闪，二毛五六岁，扯着哥哥的衣角。
叫甜甜的小丫头大概三四岁，吮着手指，怯生生地看着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孩子们以后就住家里，你好好照顾。”刘胜利的语气依旧是不容置疑。宋岚坐起身，
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抬眼直视刘胜利：“我昨天就说过了，你要当好人，你自己养。
我没那闲工夫，也没那多余的粮食，替别人养孩子。
”刘胜利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妻子会再次顶撞他，愣了一下，随即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额角青筋暴起。“宋岚，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们都是烈士的后代。”“烈士的后代，
组织上没安排？部队没抚恤？怎么就非得你刘胜利一个人充大头，把担子压自己老婆身上？
”宋岚语气平缓，却字字带刺:“你要尽兄弟情义，我拦不住。但别拉上我，我不乐意。
”“你……”刘胜利气得扬起蒲扇似的巴掌，眼看就要扇下来。宋岚眼神一厉，非但没躲，
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冷得像冰：“打，你今天敢动我一下，
我明天就敢去你们部队领导那儿问问。革命军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强迫妻子当牛做马，
还动手打人。”刘胜利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铁青。他到底是要脸面的人，
在部队也讲究个作风问题，真闹开了，对他没好处。他死死瞪着宋岚，
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就在这时，
一个梳着双麻花辫、圆脸、皮肤微黑的姑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人还没到跟前，
声音先到了：“堂姐，胜利哥，哎呀，这是怎么了？”她目光扫过对峙的两人，
最后落在三个孩子身上，脸上立刻堆满了同情。“多可怜的孩子啊，
没爹没妈的……”来人是原主的堂妹，宋菊。宋菊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转头就指责宋岚。
“堂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大毛二毛甜甜多可怜啊，
你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宋岚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堂妹，这宋菊是重生的，
上辈子嫁了个普通庄稼汉，碌碌无为一生。临死前才知道她瞧不上的堂姐宋岚，
后来居然成了风光的大校夫人，虽然最后被抛弃了，但早年也享过福。她这是瞅准了机会，
想来截胡呢。宋岚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张口就怼。“你有同情心，那你来养啊。
光动嘴皮子谁不会？不然就别在这儿哔哔赖赖。”宋菊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但很快又被一种奇异的兴奋取代。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材高大、穿着军装显得格外精神的刘胜利。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
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变得又轻又软，带着一股子矫揉造作。
“如果……如果胜利哥不嫌弃的话，
我……我也可以帮忙照顾孩子的……”刘胜利正被宋岚气得下不来台，见宋菊这般作态，
心里一动，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打量起来。宋菊年纪轻，身段也结实，
脸蛋虽不如宋岚白皙清秀，但也算周正。关键是看起来听话、好拿捏。
他需要一个能替他稳住后方、照顾孩子的女人。至于这个女人是宋岚还是宋菊，
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大毛这孩子机灵，见状立刻扑到了宋菊腿边，仰着头，
可怜巴巴地望着刘胜利。“叔叔，我们想要这个姐姐当我们的妈妈。”刘胜利看了看孩子，
又看了看一脸贤惠期待的宋菊，再看向油盐不进、眼神冰冷的宋岚。
心里那点因为换妻而产生的微妙不适也烟消云散了。他沉下脸，
对宋岚下了最后通牒：“宋岚，既然你铁了心容不下这几个孩子，那我们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离婚吧。”“离，赶紧的！谁不离谁是孙子。”宋岚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宋菊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没让狂喜的笑容当场绽开。她成功了，她终于要取代堂姐，
嫁给这个未来会成为大官的男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都是她宋菊的了。
二这年头离婚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尤其是在农村。但刘胜利是军人，
手续办起来反倒比普通人快些。他大概也是被宋岚的态度彻底激怒，
或者是对宋菊的温柔懂事很满意，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办好了和宋岚的离婚手续，
转头就和宋菊打了结婚证。婚礼办得很简陋，就请了刘家几个近亲和宋菊父母吃了顿饭。
宋菊穿着半新的红褂子，看着身旁穿着军装、面容严肃的新郎官，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虽然嫁的是二婚头，还是前姐夫，说出去不太好听，但她相信自己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宋菊的父母起初是不太乐意的，刘胜利是士官有津贴不假，
可一过门就要当三个拖油瓶的后妈，这得多累啊？但架不住宋菊自己愿意，
加上刘胜利那身军装确实唬人。老两口琢磨着，万一女婿以后真发达了呢？
便也捏着鼻子认了。宋岚离婚后，根本没回娘家。原主那个娘家，爹妈重男轻女，
哥哥嫂子也都是算计的。当初嫁她就是为了彩礼，后来她辛苦持家，
也没见娘家人帮衬过什么。现在她成了离婚的破鞋，回去还能有好果子吃？
她拿着离婚时分到的几件旧衣服。花钱租了村尾的已故老猎户家的院子，搬了过去。
她懒得理会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暂时没空去关注前夫和堂妹的新婚燕尔，
她正忙着琢磨自己的金手指呢。她的金手指叫学习系统，很简单，
每天完成系统布置的学习任务，就能领到奖励，虽然不多，但养活她自己绰绰有余。
当然下地挣工分则是必须的，虽然辛苦，但好歹能分到口粮。毕竟明面上，她没有收入来源，
只能努力挣工分了。日子清苦，但心里却很敞亮。不用伺候白眼狼孩子，不用看渣男脸色，
宋岚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偶尔听到村里人议论，说宋菊伺候三个孩子多么辛苦。
刘胜利那点津贴根本不够花，宋菊还得拼命干活。时不时回娘家打秋风，
宋岚也只是置之一笑。自作自受，怪得了谁？学习系统来的很及时，还有不到三年，
那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高考就要恢复了。这是她跳出农门，改变命运最直接、最光明的道路。
这个年代，书本是金贵东西。宋岚有空间自习室，自习室里有浩瀚的图书馆，什么书都有。
但明面上，她得有书。于是宋岚把目光投向了村里那些知青点。那些从城里来的知青，
多半是带了书的。她开始有意识地接近那些知青，
用自己从学习系统里得来的粮食和钱票来换取借书阅读的机会。红薯、玉米面，
在这个时候就是硬通货。知青们日子也苦，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多少心思看书。
见宋岚肯用粮食换，大多都乐意行个方便。其中一个叫唐芸的女知青，
看着宋岚每次换来书本那如获至宝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宋岚姐，
你一个人过日子也不容易，还是多留点粮食自己吃吧，别都把身子熬坏了。
”宋岚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心里微暖。她看着唐芸清秀却带着愁容的脸，
想起书中这个女知青后来似乎也参加了高考，但成绩不理想，最终遗憾返城，泯然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