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蝉鸣里的分界线1998年的夏天，蝉鸣把教室顶的吊扇都染得发烫。
我抱着刚发的初一课本挤进门时，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旁，正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
她像是把春日的晨光揉进了眉眼，睫毛纤长如蝶翼，
眨眼时会抖落细碎的光；脸颊是刚熟透的水蜜桃，透着自然的粉，
连笑起来时嘴角的小梨涡里，都像盛着甜甜的蜜。她的辫子梢沾着点粉笔灰，
手里转着支快没墨的圆珠笔，见我过来，把摊在桌中间的画纸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露出半厘米宽的桌面。“这是我的位置。”她的声音像刚剥壳的荔枝，脆生生的，
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低头看了眼桌角的粉笔印——是班主任昨天画的分界线，
左边归我，右边归她。可她的画纸还占着我这边两指宽的地方，纸上是只歪歪扭扭的蜻蜓，
翅膀上涂着刚从蜡笔盒里抠出来的亮绿色。“你的蜻蜓过界了。”我把书包往桌上一放，
课本“啪”地砸在画纸边缘。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
手里的圆珠笔“嗒”地掉在地上，笔帽滚到我的脚边。我弯腰去捡，她也伸手，
两只手撞在一起，她的指尖沾着点蜡笔的绿色，蹭在我手背上，像夏天里不小心沾上的草汁。
“我叫林晓棠。”她突然说，把画纸彻底拉回自己那边，
开始用橡皮擦刚才被课本压出的折痕。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
突然觉得那只蜻蜓的翅膀好像活了过来，在她的橡皮擦下轻轻颤动。“陈阳。
”我把笔帽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心，她的手小小的，有点汗湿。窗外的蝉鸣更响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课桌上，把那条粉笔线照得亮晶晶的，像一条看不见的河，
把我和林晓棠的初中时光，分成了两岸。从那天起，我和林晓棠成了同桌。
她的课本永远比我的整齐，封皮上贴着自己画的小贴纸；她的铅笔盒里总装着三块橡皮，
一块擦铅笔，一块擦钢笔，一块擦蜡笔，分得清清楚楚；她的桌肚里永远有个小小的玻璃罐，
里面装着她捡的小石子，每颗石子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日期——“98.9.1，操场边捡的，
像星星”“98.9.5，校门口的，是方形的”。我总爱逗她，趁她不注意，
把她的小石子偷偷换个位置，看她发现后急得团团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从来不会真的生气。她也会“报复”我，在我上课睡觉的时候，用圆珠笔轻轻戳我的胳膊，
等我惊醒，她已经坐得笔直，假装认真听讲，嘴角却偷偷往上翘。那时的我们，
就像课桌上的分界线，明明隔着一道缝隙，却又忍不住偷偷靠近。她会在我忘记带橡皮时，
把自己最好用的那块推到我这边；我会在她被难题困住时，
假装不经意地把解题步骤写在草稿纸上，推到她能看到的地方。蝉鸣渐歇时，我们的桌肚里，
悄悄多了些共同的东西——一颗被掰开的奶糖，两张叠在一起的草稿纸，
还有一只翅膀被涂成绿色的蜻蜓画，被我们夹在同一本语文课本里。
第二章：玻璃罐里的星星初二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第一场雪下的时候，
林晓棠的玻璃罐里，已经装了满满一罐小石子。那天早读课，她把玻璃罐抱在怀里，
小心翼翼地倒出石子，一颗一颗地数，数到第三十二颗时，突然抬头问我：“陈阳，
你说星星掉下来，会不会变成小石子？”我正忙着抄昨天没写完的数学作业，
头也没抬地说：“傻不傻，星星那么大，掉下来早就碎成渣了。”她没说话，
只是把那颗写着“98.11.12，雪后捡的，像星星”的石子，轻轻放回罐子里，
罐口的哈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层白雾，模糊了里面的小石子。那天下午，
数学老师突然抽查作业，我因为早上抄得太急，漏了最后一道大题，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
等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室时，发现我的桌肚里，放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上面是林晓棠娟秀的字迹，把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
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笑脸的眼睛，是用两颗小石子的图案代替的。我抬头看向林晓棠，
她正假装认真地看黑板，耳朵却悄悄地红了。我把纸条叠好，放进课本里，
心里像揣了颗刚烤好的红薯，暖暖的。从那天起，我开始认真写作业，不再上课睡觉，
因为我不想再让林晓棠，偷偷给我写解题步骤时，还要担心被老师发现。林晓棠的玻璃罐，
渐渐成了我们俩的秘密。她会把捡到的特别的小石子，先拿给我看，问我像什么。
我会说像月亮，像小船，像她画的蜻蜓翅膀。她就会开心地把石子放进罐子里，写上日期，
再加上一句“陈阳说像XX”。罐子里的石子越来越多，我们的话也越来越多，
从课本上的难题，到巷口新开的小卖部，再到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小石子，我们的话题，
像罐子里的石子一样，越积越多。有一次，学校组织春游，去郊外的山上。爬山时，
林晓棠不小心崴了脚，我扶着她慢慢走，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尖有点凉。
走到半山腰时，她突然指着路边的一块小石子，说：“陈阳，你看，
这块像不像我们课本里的枫叶？”我蹲下来捡起石子，石子是红褐色的，
边缘有点像枫叶的形状。林晓棠从包里掏出马克笔，在石子上写下“99.4.15，
春游捡的，像枫叶，和陈阳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罐里。那天的阳光特别好，
照在她的羊角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
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简单，就像捡起一颗像枫叶的小石子，和同桌一起，把它放进玻璃罐里。
那年冬天的期末考试，我和林晓棠的成绩，都进了班级前十。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表扬我们时，
林晓棠悄悄转过头，对我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容，像罐子里那颗最亮的小石子，闪着光。
放学路上，她把玻璃罐抱在怀里，说：“陈阳，我们以后考同一所高中，好不好？
”我看着她眼里的星星，用力点头：“好。”雪落在我们的肩膀上，轻轻的，
像玻璃罐里的小石子，悄悄落在我们的心里。那时的我们，以为只要一起努力，
就能永远做同桌，就能把玻璃罐里的小石子，一直装下去，装到我们都长大。
第三章：粉笔灰里的秘密初三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课桌上的书本越堆越高，连窗外的蝉鸣，都带着点急促的味道。林晓棠的玻璃罐，
已经换了一个更大的，里面的小石子，快要装不下了。她不再每天数石子，只是偶尔在课间，
把玻璃罐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听着石子碰撞的声音，像是在听我们过去的时光。
我发现林晓棠有个秘密，是在一个晚自习。那天老师留了很多作业，教室里静悄悄的，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抬头揉眼睛时，看见林晓棠正低头看着一张纸条，
嘴角偷偷往上翘，眼睛里闪着光。我好奇地凑过去，她慌忙把纸条藏起来，脸颊瞬间红了，
像熟透的苹果。“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我故意逗她。她摇摇头，说：“没什么，
就是一张普通的纸条。”可我分明看到，纸条的边缘，画着一颗小小的石子，
和她玻璃罐里的石子一模一样。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林晓棠，发现她总是在课间，
偷偷看一张纸条，看完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铅笔盒的最底层。我心里有点闷闷的，
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开始上课走神，不再认真听老师讲课，作业也常常出错。
林晓棠发现了我的变化，她不再用圆珠笔戳我，而是在我的桌肚里，放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陈阳，快要中考了，别走神，我们还要考同一所高中呢。”末尾的笑脸，
画得比以前大了些，眼睛还是两颗小石子的图案。我看着纸条，心里更闷了。
我知道林晓棠是为我好，可我就是忍不住想，那张让她偷偷笑的纸条，是谁写的？
是不是也像她写的纸条一样，画着小石子？那天放学，我没有和林晓棠一起走，
而是故意磨蹭到很晚，等她走后，我偷偷打开了她的铅笔盒，想看看那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铅笔盒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的三块橡皮，三支圆珠笔，还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是林晓棠的，不是别人的。
纸条上写着：“陈阳今天又走神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昨天的数学作业错了三道题，
我要把解题步骤写下来，偷偷放在他的桌肚里。对了，今天捡到一颗像太阳的小石子，
等他下次认真听讲，就拿给他看。”我的眼睛突然有点酸，原来林晓棠的秘密，
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我。我把纸条叠好，放回铅笔盒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早读课，我把一颗自己捡的小石子，悄悄放进林晓棠的玻璃罐里，
石子上写着：“99.5.20，给林晓棠，像太阳。”林晓棠发现小石子时，
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抬头看向我，嘴角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这是你放的？
”她轻声问。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昨天放学路上捡的，觉得像太阳，给你。
”她把小石子紧紧攥在手里，放进玻璃罐里，然后把玻璃罐抱在怀里，轻轻说了句：“谢谢。
”从那天起，我们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我不再上课走神，认真写作业，
林晓棠也不再偷偷给我写解题步骤，而是直接在我不会的时候，小声给我讲解。
我们的桌肚里，除了共同的草稿纸和奶糖，又多了些偷偷交换的小石子，每颗石子上，
们的小秘密——“陈阳今天听懂了数学题”“林晓棠的画又进步了”“我们要一起考高中”。
中考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林晓棠把玻璃罐抱在怀里，倒出所有的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