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
苏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云城。
这座城市埋葬了她全部的青春和尊严。
更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场合,与沈聿重逢。
他身边的女人,依旧明艳,依旧是她当年怎么也比不上的样子。
“沈少,好久不见。”
开口的是那女人,不是他。
慈善拍卖会的顶层水晶灯,将整个宴会厅照得恍如白昼。
苏瑾坐在角落,安静得像一幅背景画。
她今天来,只为了一件东西。
那是奶奶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一支民国时期的碧玉簪。
起拍价,八十万。
不算高,但对于当年的苏瑾来说,是天文数字。
现在嘛。
她端起香槟,轻轻晃了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下面这件拍品,‘春山晓’碧玉簪,由民国玉雕大师陆子期先生亲手打造,起拍价八十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
拍卖师声音洪亮。
苏瑾抬起了眼。
来了。
她刚准备举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嗲,抢先响起。
“一百万。”
苏瑾循声望去。
果然是他们。
沈聿,还有他身边那位永远光彩照人的未婚妻,乔薇。
沈聿还是老样子,西装笔挺,眉眼深邃,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只是那锋芒,再也刺不痛她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淡淡地瞥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苏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五年时间,足够她将心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养护成一道浅得看不见的疤。
乔薇显然也认出了她。
她挽着沈聿的胳膊,下巴微扬,眼神里的轻蔑和炫耀,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呀,这不是苏瑾吗?你也回云城了?”
乔薇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云城半步呢。”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当年苏瑾被沈家如何扫地出门,在云城的上流圈子里,可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妄图攀龙附凤的穷学生,一个笑话。
苏瑾没有理会她,只是平静地举起了手里的号牌。
“一百五十万。”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现场的议论。
乔薇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大概没想到,五年前那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女人,今天能在这里跟她叫板。
她看向沈聿,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阿聿,我好喜欢那支簪子。”
沈聿的目光,依旧落在苏瑾身上。
那目光里,探究的意味多于一切。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乔薇立刻会意,再次举牌,声音拔高了八度。
“两百万!”
她这是在示威。
也是在提醒苏瑾,谁才是沈聿身边的人,谁才拥有无限的财力支持。
苏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三百万。”
云淡风轻。
仿佛报出的不是三百万,而是三十块。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个穿着简单素雅,却敢跟乔氏集团大小姐当场叫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乔薇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她咬着牙,死死盯着苏瑾:“你……”
沈聿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手,轻轻按下了乔薇准备再次举起的手。
然后,他看向苏瑾,第一次正式开口。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苏瑾,适可而止。”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他以为她是在故意捣乱。
以为她还像五年前一样,用这些幼稚的手段,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苏瑾闻言,终于正眼看向他。
她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讽,就是很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点点疏离的笑意。
“沈先生,拍卖场上,价高者得。”
她顿了顿,补充道。
“这是规矩。”
沈先生。
这个称呼,让沈聿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她用这么生分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乔薇气得浑身发抖。
“阿聿!你看她!”
沈聿没有再看乔薇,他的目光像被钉子钉住一样,牢牢锁在苏瑾身上。
他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
一丝不甘,一丝怨恨,一丝还未死心的爱意。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睛像一汪深潭,平静得可怕,映不出他的身影。
这让沈聿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烦躁和失控。
拍卖师见气氛微妙,连忙出来打圆场。
“三百万一次,还有没有更高的?”
“三百万两次……”
乔薇不甘心地想再次举牌,却被沈聿用眼神制止了。
他倒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五年不见,她似乎……脱胎换骨了。
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孩。
“三百万三次!”
“成交!”
锤音落定。
碧玉簪,归苏瑾所有。
在全场或探究或惊异的目光中,苏瑾施施然起身,走向交割处。
从始至终,她没有再看沈聿一眼。
仿佛他,和乔薇,以及这满场的宾客一样,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爱恨已逝。
她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想看看故乡的春山。
仅此而已。
交割完毕,苏瑾拿着包装好的锦盒,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攥住。
回头。
是沈聿。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翻涌着苏瑾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