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伴我闯荡：黄家驹与他的时代

1962年6月10日，凌晨西点。

九龙苏屋邨5座2楼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映照在狭窄的楼道里。

黄志强穿着一件洗得微微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因为反复搓洗而有些起毛。

他站在逼仄的厨房里，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双手插在裤兜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厨房很小，一台老旧的双灶煤气炉占去了大半空间，旁边是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碗筷和几瓶酱油、豆豉油。

窗外，苏屋邨的公屋楼宇像一排排灰色的方块，整齐地排列在晨曦微露的天色下。

远处，九龙港的货轮汽笛声隐约可闻，低沉而悠长，像是某种遥远的召唤。

黄志强第三次推开卧室的门，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阿梦，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里面的紧张和焦虑。

床上的邬梦兰正紧闭双眼，苍白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几缕散落的黑发黏在额前。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床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这一刻。

"嗯……"她微微睁开眼，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阵痛打断，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黄志强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他想去握妻子的手，却又怕打扰到医生即将到来的检查。

他只能在床边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凌晨西点二十分，距离预产期还有两周，但邬梦兰的羊水早上突然破了，他们不得不紧急送医。

五点十五分，黄志强被护士请出产房，坐在走廊上等待。

走廊很窄，两侧是几排塑料椅子，坐满了同样焦急的家属。

有的男人低头抽着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有的女人捂着脸小声啜泣，有的则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医院特有的那种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黄志强的衬衫后背己经完全湿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不停地搓着手中的毛巾，那是一条邬梦兰平时用来擦桌子的旧毛巾，边缘己经有些磨损。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毛巾的纤维，眼睛死死盯着产房的门，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盯穿。

隔壁产房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清脆而响亮，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黄志强的心脏上。

他猛地站起来，又强迫自己坐下，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黄先生，别着急，很快就好了。

"一位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看见他紧绷的表情，温和地安慰道。

黄志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却又一次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光透过高楼之间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九龙港的货轮缓缓驶过，汽笛声再次响起，悠长而低沉，像是某种命运的暗示。

六点零七分，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护士推开门，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黄先生，恭喜！

是个健康的男婴，母子平安。

"黄志强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又松开。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产房，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紧张和焦虑。

邬梦兰正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虚弱的微笑。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被白色襁褓包裹的小生命。

婴儿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沾着一点羊水，紧闭着眼睛，但突然，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哇——！

"那声音尖锐而有力，像是对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声宣言。

"家驹……"邬梦兰轻声呼唤着早己准备好的名字，眼中闪烁着泪光。

黄志强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这个小小的生命立刻停止了哭泣，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父亲。

他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一颗刚刚剥开的核桃，但那双小眼睛却格外有神，乌黑发亮，像是两颗小小的黑曜石。

"这小子，眼睛倒挺有神。

"黄志强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邬梦兰虚弱地笑道："跟小时候的你一模一样。

"病房里洋溢着新生命带来的喜悦。

隔壁床的阿婶探头过来，看见婴儿后，眼睛一亮："哟，男孩啊！

将来肯定跟黄先生一样聪明能干。

"黄志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

窗外，苏屋邨的公屋楼宇鳞次栉比，远处九龙港的货轮汽笛声隐约可闻。

阳光透过铁栏杆，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某种命运的纹路。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在1962年夏天出生的普通男孩，二十多年后将用音乐震撼整个华语乐坛。

下午，黄志强抱着襁褓中的家驹，和邬梦兰一起回到了苏屋邨的家中。

狭窄的楼道里，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笑着恭喜他们："哇，男孩啊！

真有福气！

"黄志强笑着点头，怀里的小家驹却突然哼唧了一声，像是对外界的声音有了反应。

邬梦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笑道："这孩子，耳朵倒是灵。

"黄志强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小家伙的眼睛半睁半闭，小拳头紧紧攥着，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对声音格外敏感的婴儿，未来将用音乐跨越语言和文化的界限，成为一代人的精神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