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是把整个城市都泡发了，黏腻潮湿从窗户缝隙里渗进来，
裹挟着晚高峰尾气的污浊气味。陈默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提着顺路买回来的蛋糕，
盒子边角往下滴着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圈深色。他没开大灯，
只有餐厅一盏昏黄的吊灯在薇薇头顶打下光圈，像舞台剧里给认罪者的特写。她跪在那里，
肩膀缩着，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砸，落在她紧紧攥着他裤腿的手背上。
“陈默…对不起…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
被窗外的雨声撕扯得破碎，“是他…是他勾引我…我喝多了…就那一次…”陈默没动，
也没说话。蛋糕盒提手勒得他手指发白。他看着这个他爱了七年、结婚五年的女人，
此刻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白花，柔弱、无助、充满了悔恨。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他亲自挑选的香水味，
混合着此刻陌生的、来自其他男人的烟草气息——或许是他的错觉，但他觉得那就是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缓慢地收紧，钝痛沿着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该愤怒的，
该吼叫，该把蛋糕砸在地上，或者至少，该把她推开。可他只是站在那里，
像一尊被雨水打湿的石像。就在这时，扔在沙发上的薇薇的手机，屏幕猝然亮起。
微弱的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毫不遮掩地跳了出来。
发送者备注是“王总”。那个薇薇提过几次，年轻有为，对她颇为照顾的部门主管。
消息内容很短，只有七个字，像七根烧红的针，扎进陈默的眼底：你老公真好骗。
跪在地上的薇薇显然也看到了，她身体猛地一僵，抬起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连嘴唇都白了，
眼睛里是无法置信的惊恐和更深重的绝望。空气凝固了。窗外的雨声、薇薇压抑的抽泣声，
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那行字，在视网膜上灼烧。陈默感觉那股攥住心脏的力量骤然松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虚空。痛感消失了，愤怒也消失了。
他甚至还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气音从鼻腔里溢出来，短促得像是幻觉。然后，
他动了。他慢慢弯腰，把那个累赘的蛋糕盒轻轻放在脚边。接着，他伸出手，不是推开她，
而是稳稳地扶住了薇薇颤抖的双臂，用了点力，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搀扶起来。
她的身体僵直，眼神里全是懵掉的混乱和恐惧，任由他摆布。陈默抬起手，
拇指的指腹异常温柔地擦过她的脸颊，抹掉那些温热的、咸涩的液体。动作轻缓，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没关系。”他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
甚至带着一丝宽慰的暖意，“薇薇，没关系。”薇薇猛地颤抖了一下，
像是被这反常的平静烫伤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流得更凶，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陈默没再看她，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投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
他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沉静了下去，然后，一点点冰冷的、坚硬的光，无声地亮起。
他安抚地拍了拍薇薇的后背，动作熟练得像过去的每一个日常。“先去洗个脸，嗯？看你，
哭得像只小花猫。”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薇薇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呆呆地、一步一顿地走向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客厅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
他脸上的温和神情瞬间褪去，变得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沙发边，拿起薇薇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那条消息像毒蛇的信子。他没有点开，只是看着。然后，他用自己的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他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淬着窗外的冷雨：“他给你发消息了。”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女声，
同样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看到了。我这边…也准备好了。
”陈默走到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扭曲，映出他模糊的倒影。“按计划进行。”“放心，
”女人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他刚才…睡得很沉。”通话结束。陈默放下手机，
重新看向窗外。漆黑的玻璃上，隐约反射出他身后这间装修精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客厅。
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往日的温馨影子，但现在，它们像蒙上了一层灰。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上，一个加密文件夹被点开。
里面不是他负责的项目文件，而是另一份“资料”。照片，视频截图，
聊天记录……主角是薇薇和那个“王总”，王睿。背景在酒店走廊，在餐厅角落，在停车场。
时间跨度，远不止“一次”。他面无表情地浏览着，眼神像在检查一堆无关紧要的代码。
几天前，当他第一次产生怀疑，凭借一个程序员的本能开始追踪时，
并没想过会挖出如此不堪的真相。更没想到，会因此联系上另一个女人——王睿的妻子，
苏晴。那是一个比薇薇更漂亮、气质也更冷的女人。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衣裙，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她直接把一个U盘推到他面前，
里面是王睿和薇薇在酒店门口拥吻的清晰视频。“我不是来找你哭诉的，陈先生。
”她当时这么说，红唇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于是，
一个荒诞又冰冷的同盟就此结成。水声停了。陈默关闭文件夹，清理掉浏览记录。
他回到客厅，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温和的、带着一丝疲惫和宽容的面具。薇薇从浴室出来，
眼睛红肿，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靠近。“饿了吗？”陈默走向厨房，声音如常，
“蛋糕不能当饭吃，我给你下碗面。”他背对着她，打开冰箱门，取出鸡蛋和青菜。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锅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
白雾蒸腾起来，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薇薇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背上，
充满了不安和探究。但他不在乎了。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
不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丈夫。他是导演，是观众，也是即将登台的……审判者。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以一种诡异的平静姿态向前滑行。陈默照常上班，下班，
偶尔会给薇薇带一束她喜欢的花，或者她爱吃的甜品。他不再追问出轨的细节，
也不再表现出任何愤怒或悲伤，只是变得比以往沉默了一些，但也更加“体贴”。
他会主动分担家务，在她做噩梦惊醒时轻轻拍抚她的后背。薇薇在这种反常的“正常”里，
如同惊弓之鸟。她无数次欲言又止，眼神里混杂着愧疚、恐惧和一丝侥幸。她试图弥补，
变得格外殷勤，甚至主动提出一起去旅行，或者要个孩子。每一次，陈默都只是温和地笑笑，
用“最近工作忙”、“再等等”之类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他的宽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温柔地缠绕着她，让她愈发喘不过气。他不再碰她。晚上睡觉，
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同床异梦，不外如是。与此同时，
他和苏晴的联系愈发紧密。信息大多通过加密软件传递。他明天出差，老地方，1908。
苏晴发来消息。收到。东西我会准备好。陈默回复。小心。他疑心很重。
你也是。对话简洁、高效，不带任何多余情绪。他们像两个精密仪器，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冷酷地校准着每一个步骤。这天晚上，陈默以“加班”为由，
没有回家。他开车去了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僻静咖啡馆。角落里，苏晴已经在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丝质衬衫，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烟雾袅袅，让她冷艳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陈默在她对面坐下。“准备好了？
”苏晴抬眸看他，眼神锐利。陈默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设备，
推到她面前。“最新型号，待机时间长，超广角，带云端备份。贴在电视机顶盒后面，
电源线缝隙里，不容易发现。”苏晴拿起设备，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放进自己的手包。“嗯。
”她顿了顿，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王睿那边，我‘确认’了他明天会和薇薇见面。
他很‘兴奋’。”她说“兴奋”两个字时，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讥诮。
陈默端起服务员刚送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苦的。“薇薇这几天，一直在试探我。”“正常。
愧疚感和恐惧心在打架。”苏晴弹了弹烟灰，动作优雅，“让她打吧。越是这样，
到时候戏才越真。”两人沉默了片刻。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
与他们对坐无言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你恨她吗？”苏晴突然问，目光直直地看向陈默。
陈默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没有立刻回答。恨吗？或许曾经有过。
但在看到那条“你老公真好骗”的消息后，
那种尖锐的情绪似乎就被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东西覆盖了。是失望？是麻木？
还是……一种即将执行计划的冷静？“不重要了。”他最终说道，“走到这一步，
感情用事是多余的。”苏晴笑了笑，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是啊。重要的是结果。
”她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要让他净身出户，身败名裂。至于你……”“我只要离婚。
”陈默接口，语气平淡，“拿到我该拿的。”包括那套写在薇薇名下，
却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积蓄的婚房。苏晴点点头，没再说话。某种默契在沉默中达成。第二天，
一切按计划上演。陈默“准时”下班回家。薇薇不在，他收到她一条微信，
说公司临时有应酬。他看着那条信息，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晚上九点，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晴发来的一个加密链接。他点开，输入密码。手机屏幕亮起，
连接上一个实时传输的画面。镜头角度略微俯视，但足够清晰。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
暖昧的灯光下，薇薇和王睿紧挨着坐在一起。王睿，那个照片和视频里看过多次的男人，
现实中透过镜头看去，更显得意气风发，他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
正毫不避讳地放在薇薇的大腿上，轻轻摩挲。薇薇低着头，侧脸线条僵硬，没有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