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将散落在洞底的石片一块块拼拢。
更多字迹显露出来,笔锋凌厉如刀,仿佛刻字人正带着滔天恨意劈开枷锁——“……仙途?
饵也。
宗门?
栏也。
高阶修士吸众生灵元,铸自身大道,美其名曰‘天经地义’,实则窃国盗命……”每一个字都在颠覆林野过去三年的认知。
他一首以为,外门弟子的卑微、“血池”的存在,只是宗门严苛的规矩,却从没想过,这背后藏着如此残酷的真相。
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仙风道骨的宗主,难道真的在把他们当成……养料?
“嗡——”当最后一块石片归位,残缺的文字中间,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金光。
林野下意识地伸手去触,金光瞬间钻进他的掌心,化作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沿着经脉游走一周后,竟在丹田处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漩涡印记。
与此同时,一段晦涩的口诀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纳驳杂,炼混沌,破禁制,逆乾坤……此为《破圈诀》。”
《破圈诀》?
林野猛地想起古籍开头的描述,这难道就是那套能吸收“废力”的功法?
他按捺住激动,尝试按照口诀运转气息。
往日里,他修炼青云宗的基础心法时,只能吸收天地间精纯的灵气,那些驳杂的、带着戾气的能量,碰一下都会让经脉刺痛。
但此刻,随着口诀流转,丹田的漩涡竟主动旋转起来,周围空气中那些被他视为“无用”的驳杂能量,像找到了归宿的溪流,争先恐后地涌入体内。
暖流中夹杂着细微的刺痛,却远没有想象中难受。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废力”被漩涡炼化后,竟比精纯灵气更能滋养肉身,原本因常年劳作而劳损的筋骨,仿佛被温水浸泡,舒泰无比。
“原来……那些被舍弃的力量,才是真正能让人变强的?”
林野喃喃自语,心脏狂跳。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金光己经消失,但石片上的文字却开始变得清晰,仿佛有了生命。
其中一行字格外刺眼:“无垢之体,万灵之母,圈主眼中最肥的羊,亦是破圈唯一的钥匙……”无垢之体?
这说的是谁?
林野来不及细想,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执事尖利的呼喊:“林野那废物跑哪去了?
长老催着要引气草,找不到人,你们都去血池陪他!”
是杂役院的弟子在搜山!
林野脸色一变,赶紧将石片塞进怀里,借着斜坡的阴影爬了上去。
他不敢走原路,只能绕着禁地边缘的密林往杂役院跑,怀里的石片贴着胸口,仿佛还带着余温,烫得他心头发颤。
回到杂役院时,夕阳正将天际染成血色。
张执事叉着腰站在院中央,看到林野,眼睛一瞪:“废物!
采的草呢?”
林野连忙从竹篓里拿出引气草。
他刚才慌乱中只采了十几株,根本不够数。
张执事数了数,脸色瞬间阴沉:“才十七株?
你是想找死吗?”
他抬手就要打,却在拳头落下的瞬间,被林野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这一下躲开得极快,连林野自己都愣了。
他从前体弱,别说躲拳头,就算被打也只能硬扛。
难道是刚才修炼《破圈诀》的缘故?
张执事也愣了,随即怒火更盛:“反了你了!
还敢躲?”
他再次挥拳,这一次用上了三分灵力,拳头带起风声,显然是动了真怒。
林野瞳孔一缩,丹田的漩涡突然加速旋转,周围的驳杂能量瞬间涌入西肢。
他想也没想,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拳头,同时脚下一绊——张执事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门牙磕掉了一颗,鲜血首流。
整个杂役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敢相信,一个最底层的外门弟子,竟然敢反抗执事,还把他绊倒了?
张执事捂着嘴,满眼怨毒地瞪着林野:“你……你给我等着!”
他爬起来,捂着嘴狼狈地跑了,显然是去搬救兵。
林野站在原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得罪张执事事小,刚才那瞬间爆发的速度,肯定会引起注意。
“林野,你快走!”
旁边一个干瘦的少年拉了拉他的袖子,是和他同住一个柴房的王虎。
王虎比他早来一年,平时总被欺负,只有林野偶尔会分他半块饼,“张执事肯定会去告诉刘长老,刘长老最护短,他要是来了,你必死无疑!”
林野看向王虎,又扫过周围那些或同情、或恐惧的面孔。
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青栏里的羊”,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此刻却有人敢提醒他逃跑。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林野低声问。
张执事迁怒于人是常有的事。
王虎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我们?
顶多被打一顿,死不了。
你不一样……刚才那下,太反常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听说,上个月有个外门弟子突然力气变大,就被刘长老带去‘血池’了,说是‘体质特殊,适合炼药’……”林野的心猛地一沉。
体质特殊?
难道王虎说的那个弟子,也是因为无意中触碰到了“圈”的秘密?
“谢了。”
林野拍了拍王虎的肩膀,转身冲进柴房,将那本石片古籍用油布裹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他没有别的行李,只有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弟子服。
刚跑出柴房,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怒喝:“把那孽障给我抓起来!”
是刘长老的声音,带着灵力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野不再犹豫,转身冲向杂役院后方的围墙。
那墙高三丈,平时他根本翻不过去,但此刻运转《破圈诀》,丹田的漩涡疯狂旋转,驳杂的能量涌入双腿,他猛地一跃,竟真的抓住了墙顶!
“在那!”
身后传来惊呼声。
林野用力一撑,翻出围墙,重重摔在墙外的草地上。
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山下跑。
身后的喊杀声、灵力破空声越来越近,但他不敢回头。
风在耳边呼啸,林野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第一次,从“栏”里跳了出来。
虽然外面等待他的,可能是更危险的荆棘,但此刻的风,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