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盘上的苗文数字早被岁月啃能模糊,唯有指针走起来时会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有人用古针在刮听骨。
阿婆说那表示50年前从后山挖出来的挖表的三个后生,当晚就死在了竹楼里,舌头伸的老长,喉咙里全是黑血,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后来寨子里的规矩就定了,太阳落山后不许靠近祠堂,更不许碰那表。
可阿木不信邪,他刚从城里回来,觉得老人们的忌讳都是瞎扯,那天是他阿爸的头七,他借着酒劲踹开祠堂的木门,昏黄的火把光照在钟表上,同时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骨。
“不就是块破表吗?”
他摸着伸手去拨指针,指尖刚碰到金属,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胳膊爬上来,像有条冰蛇钻进了骨头缝。
指针突然倒转起来,“咔咔”声变得急促,像是有无数只手在表盘里撕扯,祠堂外的月光突然变成了暗红色,照在墙上挂着的苗绣上那些绣着的蚩尤像眼睛动了动,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
阿木想退出去,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他看见钟表的玻璃罩里顺出黑汁,顺着表壳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像是在烧着什么,接着他听见了歌声是苗族的安魂曲,可调子却歪歪扭扭的,像是无数个声音挤在一块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跑了调。
他猛地抬头,看见横梁上垂下无数根黑线,线上挂着些小小的布,人穿着褪色的苗服,脸却是空的,只有两个黑洞,那些不人随着歌声轻轻摇晃,黑洞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咔哒”。
钟表的指针停了。
歌声也停了。
阿木喘着粗气,以为没事了,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火把下变了,形影子的脖子上多了个黄铜表链,表链的另一端缠在横梁的钟表上。
他想喊,喉咙里就像塞了团棉花,接着他看见自己的手开始生锈,指甲缝里渗出黑血和钟表上的铜锈一个颜色。
次日清晨,寨民们惊讶地发现,祠堂那扇原本紧闭的大门,此刻竟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敞开着。
阿木静静地倒在钟表之下,他的双眼瞪得***,宛如两颗铜铃,死死地盯着表盘,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有人试图将他抬出去,却惊愕地发现,他的手腕和钟表的指针紧紧粘连在一起,就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黏合住了一般。
那皮肉与铜锈相互交织,宛如从表壳里生长出来的一颗丑陋的瘤,令人毛骨悚然。
自那以后,老钟表的指针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再也未曾挪动过分毫。
然而,每至夜深人静之时,祠堂里总会传出咔咔声,那声音犹如恶魔的低吟,伴随着跑调的安魂曲,在寂静的黑夜中回荡。
有胆大的人壮着胆子扒着门缝窥视,竟声称看见钟表的玻璃罩里挤满了人影,这些人皆是这些年来命丧祠堂附近的亡灵。
他们的面庞紧贴着玻璃,那模样恰似一群被囚禁的恶鬼,正试图冲破牢笼,钻出来肆虐人间。
而阿木的影子,宛如幽灵一般,据说还留在祠堂的墙上,每天随着月光如鬼魅般移动,脖子上的表链犹如一条不断延伸的长蛇,越来越长,几乎要拖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