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溪，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山河错落，真正的天地浩瀚！”陈烨站在悬崖边，张开双臂，
风灌满他昂贵的冲锋衣，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即将拥抱天空的鹰。他回过头，
眼睛里闪烁着比星辰还要亮的光芒，那光芒的中心，是我。“而你，”他走向我，
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碎石，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你就是这片壮丽山河里，
我唯一看得到的人间烟火。温暖，明亮，是我所有跋涉的意义。
”他的声音被山风吹得有些散，却一字不落地砸进我心里，激起一片滚烫的涟漪。
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看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连绵雪山，
觉得此生别无所求。我和陈烨，是户外圈里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他，
国内顶尖的商业摄影师，镜头下的风光大气磅礴，却只为我拍下最温柔的人像。我，
一个半专业的攀岩教练，身体里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却愿意在他面前收起所有锋芒。
我们相识于一场登山事故的救援中。他作为随队摄影师被困，是我带领的救援队找到了他。
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从那以后，他的镜头里就多了一个我。
他说：“凌溪，你征服过无数山峰，从今天起，我想征服你。”他做到了。
他用极致的浪漫和无微不至的关爱，将我这座孤傲的山峰，化为了绕指柔。
为了庆祝我们相识三周年，
他策划了这次“烟火之约”——徒步穿越国内最神秘、也最危险的“狼嚎谷”。
这里地形复杂，气候多变，至今未被完全开发，是无数顶级探险家都望而却生畏的禁地。
“我们一起走过生死，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们？”出发前，他吻着我的额头，自信满满，
“我要在全世界最壮丽的地方，为你拍下最美的照片，然后，向你求婚。”我的心，
在那一刻，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我以为，这会是我们爱情故事里最华丽的篇章。
我却没想到，这壮丽的山河，竟成了我们爱情的坟场。而他口中那唯一的烟am火，原来，
是要用我的生命来点燃。二意外发生在第三天。
我们正在通过一段被称为“魔鬼脊”的狭窄山脊。左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右边是松动湿滑的岩壁。按照计划，我们用安全绳索相连，我作为经验更丰富的前导，
负责探路和设置保护点。“小心脚下，这里刚下过雨，石头很滑。
”我回头叮嘱跟在身后的陈烨。他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脸上是轻松的笑意：“放心吧，我的命可系在你身上呢。”情话动听，我却不敢有丝毫分心。
我仔细检查着每一个抓手点和落脚处，稳步向前。就在我即将通过最危险的一段，
准备为他设立下一个保护站时，脚下的一块岩石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动、崩落。“小心！
”我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向悬崖外侧倒去。失重感瞬间包裹了我。
电光石火间，我凭借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将冰镐狠狠砸进岩壁的缝隙里！
“刺啦——”冰镐在岩石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下坠的势头被猛地止住。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整个人悬挂在半空中，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云雾。“溪溪！”陈烨的惊呼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连接我们两人的安全绳因为我的坠落而被瞬间绷紧，他被巨大的拉力拽得一个踉跄，
幸好他及时抱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了身形。我们，暂时安全了。“别怕！我没事！
”我仰头冲他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先稳住，
检查一下你的保护索有没有问题！”“没……没问题！”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评估自己的状况。左臂因为刚才的冲击，已经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但手指还能动。更糟糕的是我的右腿，在下坠时撞到了岩壁上，
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从脚踝处传来，我甚至不用看，就知道那里大概率是骨折了。麻烦了。
在这种地方，行动能力受损，几乎等同于被判了死刑。“陈烨，听我说，
”我冷静地分析着局势，“我现在腿动不了，没办法自己爬上去。你必须利用上面的保护点，
慢慢把我拉上去。”这是一个缓慢且极其消耗体力的过程，但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拉……拉你上去？”陈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这……这绳子……能行吗？
”“这是8mm的动力绳，承重足够了！你只要按照我们之前演练过的方法，利用滑轮组，
一点点收绳就行！”我急切地解释道。“可是……可是我没力气啊！溪溪，
我刚才为了稳住自己，胳已经用尽了力气！我……我怕我拉不动你，
万一我们俩都掉下去了怎么办？”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我愣住了。
这是那个说要为我上天入地、说我是他生命意义的陈烨吗？我们一起训练过无数次，
我清楚他的体能极限。把他拉上来，对他来说，会很累，但绝不是“做不到”。他在害怕。
他在退缩。“陈烨！你听我说！这不是你有没有力气的问题！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你必须这么做！”山风呼啸，吹散了我的声音。头顶上，
是长久的沉默。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悬挂在半空的我，
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流失，手臂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终于，陈烨的声音再次传来，
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让我陌生的冷酷。“溪溪……对不起……我……我真的不行。
”“你说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我拉不动你！
”他的声音突然也大了起来，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歇斯底里，“你以为我不想救你吗？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为了救你，把我们两个人都搭进去！这不理智！”理智？在这个时候，
他跟我谈理智？我看着上方那个模糊的人影，心脏一寸寸地冷下去。那个曾经在我面前，
把心都掏出来的男人，此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我的身体里。
“所以呢？”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你想怎么样？”他又沉默了。过了许久，
他才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溪溪，你……你先待在那里别动，保持体力。
我……我先往前走，走出这个峡谷，去找人来救你！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发誓！
”我笑了。在这万丈悬崖之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我低低地笑出了声。去找人救我？
这个谎言，连三岁的小孩子都骗不过去。狼嚎谷，与世隔绝，没有任何信号。走出这里，
以他的速度，最快也要两天。等他找到救援队再返回来，我早就成了一具冻僵的尸体。
把我留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这就是他所谓的“理智”的决定。“陈烨。
”我轻声叫他的名字。“我在！溪溪，你相信我！”他急切地回应。“三年前，在贡嘎雪山，
你滑坠掉进冰裂缝，所有人都说没救了，劝我放弃。”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穿透风声，
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是我，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十六个小时，在所有人都撤离后，
一个人把你从冰缝里背了出来。那时候，我的腿也骨折了，零下三十度的气温，
我背着一百四十斤的你，走了整整一夜。”我顿了顿，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
也感觉不到腿的刺骨之痛，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洞得可怕。“那时候，我怎么就没想过，
什么叫‘理智’呢？”三我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死寂的深潭。陈烨彻底不说话了。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尴尬，羞愧，或许还有一丝被揭穿后的恼怒。“溪溪，
那时候……那时候不一样……”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那时候我们年轻，凭着一腔热血。
现在我们得为以后考虑……”“以后？”我冷笑一声，“我们的以后里，不包括现在的我，
对吗？”“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辩解，“我是说，我必须活着出去！我活着，
我们的爱情才有希望！我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懂吗？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真好听啊。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他把抛弃我，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如此冠冕堂皇。
我闭上眼睛，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像电影快放一样在脑海中闪过。他为我拍的每一张照片，
为我写的每一句情话，在每一个清晨和黄昏的拥吻……那些曾经让我觉得甜到发腻的瞬间，
此刻都变成了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原来，那些所谓的深情，
不过是风花雪月的点缀。一旦触及生死，触及他最核心的利益，就可以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他爱的是那个能陪他看遍山河、能为他的履历增光添彩的攀岩教练凌溪，
而不是这个坠落悬崖、骨折重伤、成为他累赘的我。我的人间烟火，
原来只是他壮丽山河的点缀。烟火，易冷，易散。当它不再绚烂，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弃。
“陈烨。”我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把你的背包扔下来给我。
”“什么？”他愣了一下，“你要背包干什么？
”“我的背包在坠落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你的包里有急救包，有高能量食物，
还有我的备用通讯设备。”我说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些东西我需要！我要靠它们走出峡谷！”“你不是说要去叫救援吗？”我反问，
“那你把东西给我，让我能多撑一会儿，不是更能增加我生还的几率吗？这样，
你的负重也轻了，可以走得更快。”我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让他无法反驳。
他再次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漫长，也更致命。我在等他最后的宣判。
山风越来越大，吹得我像个破败的钟摆，在空中摇摇欲坠。体温在快速下降，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溪溪……”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和决绝。“对不起。包不能给你。
”“我需要里面的食物和水，卫星电话也要留着，以防万一。你……你放心，
我会走得很快的，我保证，很快就有人来救你。”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点残存的温情，
彻底碎成了粉末。他不是在选择，他是在通知我。通知我，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要带着所有的生存希望，独自活下去。而我，就是那个被牺牲掉的代价。“陈烨，
”我缓缓地说，“你知道吗，我这次出来，带了两部卫星电话。一部放在你的包里，
作为备用。还有一部……在我冲锋衣最里面的口袋里。”头顶上，
传来一声清晰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我说，
”我抬起头，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惊慌失措，“我这里，
也有一部可以求救的电话。而且，是充满了电的。”四死寂。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啸的风声，
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我能清晰地听到绳索因为我的晃动而发出的“吱吱”声，
像一声声无情的嘲笑。陈烨彻底慌了。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么现在，他面临的是一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丑闻。
一个抛弃受伤女友、独自求生的“英雄”，和一个为了活命、抢走女友救命物资的“懦夫”，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他赖以生存的、光鲜亮丽的摄影师人设，会瞬间崩塌。“溪溪！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和恐惧，
“你有电话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是在试探我吗？！”我笑了，这一次，
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笑。“是啊，我就是在试探你。”我轻描淡写地承认了，“可惜，
你没通过。”“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凌溪！
你太过分了！我们是情侣！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怀疑我？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内心有多煎熬！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为我们好？”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为我们好，就是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等死？陈烨，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吧，你不嫌恶心，
我都嫌脏了耳朵。”“你把电话给我！”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
露出了最真实、最丑陋的嘴脸，“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走不出去！电话在你手上是浪费！
给我！我出去叫人！这是最高效的办法！”他开始变得理直气壮，仿佛抢走我的救命稻草，
是一种天经地义的恩赐。“哦？”我拖长了语调，“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
”“凭我们三年的感情！凭我爱你！”他嘶吼道。“爱？”我咀嚼着这个字，
只觉得满嘴苦涩，“你的爱，真廉价啊。廉价到连一根绳子的拉力都比不上。”“凌溪！
你不要不识好歹！”他的耐心彻底告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你别忘了，
我们现在还系在一条绳子上！我要是掉下去了，你也活不了！把电话给我，对我们两个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