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碎裂的玻璃上。
噼啪作响。
陈默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败的天空，铅云压得很低。
他躺在积水的街道上，后脑勺磕着一块粗糙的砖石。
痛。
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翻涌，像一锅沸腾的烂粥。
“十天。”
“三千六百个‘道’。”
“集不齐一起死。”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陈默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城市的废墟。高楼倾颓，钢筋如肋骨般刺向天空。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的气味。
我是谁？
陈默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只记得自己是个罪人。
一个……该死的罪人。
一阵高跟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传来，清脆又突兀。
陈默循声望去。
一个女人从街角拐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紧身的瑜伽服，将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雨水顺着她饱满的唇珠滑落，滴进深邃的锁骨窝里。
那双眼睛，媚得能滴出水来。
女人看到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
“哟新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猫爪子，轻轻挠在人心上。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她。
他的手下意识地蜷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别紧张嘛小哥哥。”女人扭着腰走过来，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一圈圈涟漪，“我也是‘参与者’。”
她伸出纤细的手。
“凌萱。”
陈默依旧没动。他不喜欢和人接触。或者说，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凌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收回手，擦了擦指尖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是个闷葫芦。”她轻笑一声，眼神却像X光，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刚醒来，规则都清楚了？”
陈默点了下头。
“那就好，省得我废话。”凌萱指了指不远处一栋闪烁着霓虹灯的破败建筑，“第一个游戏，快开始了。”
那是一栋三层小楼，招牌上的字歪歪扭扭，只剩下“舒心”“按摩”几个字还亮着。
粉红色的光，暧昧又廉价。
“生肖裁判，‘人羊’。”凌萱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他喜欢玩弄人心，尤其是新人。”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比凌萱高出一个头，身材看起来有些单薄，但眼神却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规则。”他吐出两个字。
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凌萱的眉梢挑了一下。
“进去就知道了。”她转身，腰肢款摆，像一条美女蛇，“跟紧了小弟弟。在这里，落单可是会死的哦。”
陈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他注意到，凌萱走路的姿势很特别，每一步都像经过精密计算，身体始终维持着一种完美的动态平衡。
是个练家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家“舒心按摩店”。
门内是一个昏暗的大厅。空气中飘着一股劣质香薰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大厅中央，站着一个戴着山羊面具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肮脏的白色西装，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棍。
“欢迎光临。”‘人羊’的声音尖细刺耳，“两位迟到了哦。”
除了他们，大厅里还有另外三个人。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还有一个眼神躲闪的年轻女孩。
他们脸上都带着恐惧和茫然。
“游戏很简单。”‘人羊’用文明棍敲了敲地面，“看到那些房间了吗？”
他指向大厅两侧一排排紧闭的房门。
“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按摩床。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床上保持一个指定的姿势，坚持十分钟。”
“这算什么游戏？”胖子忍不住出声。
“当然没那么简单。”‘人羊’怪笑起来，“游戏期间，我会随机打开其中一扇门。如果床上的人姿势变了，或者掉下来了……”
他顿了顿，享受着众人的恐惧。
“那个人，就会被‘清理’掉。”
“作为奖励，”他指了指天花板上一个悬挂的铁笼，里面有几十个闪着金光的小球，“坚持下来的人，平分这些‘道’。”
三千六百个“道”。
这是离开这里的唯一条件。
“指定的姿势是什么？”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颤声问。
‘人羊’转头，看向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按摩床上，仅仅用手肘和脚尖支撑着整个身体，腰部悬空，形成一个夸张的拱桥。
“这……这是瑜伽的轮式！”年轻女孩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坚持十分钟！”
“可能或者不可能都得试。”‘人羊’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现在选房间吧。先到先得哦。”
话音刚落，胖子和眼镜男就争先恐后地冲向最近的两个房间。
年轻女孩犹豫了一下，也选了个靠边的。
大厅里只剩下陈默和凌萱。
“你不选？”陈默看向凌萱。
“急什么。”凌萱舔了舔嘴唇，眼神在剩下的几个房间门上逡巡，“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吗？”
她走到一扇门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门上的铜质把手。
“这些门，看起来都一样。”
“但把手的磨损程度不一样。”陈默接话。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最靠近大厅入口的几个门把手，明显比里面的要光亮一些。
说明它们被使用的频率更高。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凌萱冲他眨了眨眼，“越是常用的东西，越有可能被动过手脚。对吗，小弟弟？”
她推开最里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陈默没有犹豫，选择了她隔壁的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窄窄的按摩床。
他走过去，用手按了按床垫。
很软弹性十足。
但当他把力量集中在一点时，他感觉到床垫下方传来一阵轻微的、不正常的震动。
床脚有松动。
而且是被人为拧松的。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
这个游戏，考验的根本不是什么耐力。
而是……观察力。
以及在绝境中，修复一切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