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鼎盛国际”楼下，我脖子都快仰断了。
玻璃幕墙晃得人眼晕，阳光照在上面，明晃晃的，跟我那出租屋的采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进进出出的人，男的女的，都穿得跟要去拍杂志似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哒哒哒的，听得我心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这件衬衫，算是我最体面的一件了，还是毕业面试时候买的，洗得领子都有点毛边。
裤子是条普通的牛仔裤，膝盖那儿有点鼓包。
脚上的运动鞋，倒是刚擦过，但边角的磨损藏不住。
跟这里的环境一比，我他妈像个误入天鹅湖的土鸭子。
胸口口袋里那张名片，又开始发烫。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股子上刑场的悲壮，我推开那扇沉甸甸的旋转玻璃门。
冷气瞬间包裹过来，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前台是个小姑娘，画着精致的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抬头看我，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礼貌，但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疏离。
“先生您好，请问找谁？
有预约吗？”
“我……我找张莉总。”
我喉咙发干，声音有点紧，“是……是她让我来的。”
“请问您贵姓？”
“李，李凡。”
她在电脑上点了几下，然后又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李先生，您稍等，张总还在开会。”
她示意我去旁边的休息区坐着等。
休息区的沙发软得能把我整个人陷进去，面前的茶几光可鉴人，摆着几本我看不懂封面的财经杂志。
我屁股只敢挨着半边，腰杆挺得笔首，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周围偶尔有人经过，目光或多或少会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好奇，或者不易察觉的打量。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展览的怪物，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
我开始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忘了？
还是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真？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送外卖虽然累，但至少自在……“李先生？”
一个声音把我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出来。
是那个前台小姑娘。
“张总会议结束了，请您上去。
这边走。”
我赶紧站起来，跟着她走向电梯。
电梯内部锃亮，能照出我有些苍白的脸。
数字一路往上跳，我的心也跟着往上提。
顶层。
电梯门打开，又是一个前台。
更宽敞，更气派。
小姑娘跟这个前台交接了一下，然后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被领着穿过一片开放办公区。
格子间里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电话声、讨论声此起彼伏，一股忙碌又紧张的气氛。
最里面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
门开着。
张莉就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对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着字。
她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看起来更干练了。
“张总，李先生到了。”
领我来的女孩轻声说。
张莉抬起头，看到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忙吧。”
女孩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安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她合上电脑，身体往后靠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我。
“考虑好了？”
她问，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涩。
“送外卖一个月能挣多少？”
“……西五千，好的时候。”
我老实回答，脸上有点烧。
“我这边，试用期底薪八千，三个月。
转正后底薪一万二，加上绩效和项目提成。”
她语速很快，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做得好的话，一个月两三万是起步。
比你送外卖，如何？”
八千？
一万二？
两三万？
这几个数字砸过来，我脑子有点懵。
这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为……为什么给我这么高？”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不信天上掉馅饼，尤其还是这么大一块。
张莉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但很快又平复了。
“两个原因。”
她伸出两根手指，指甲修剪得依旧完美，“第一，我认识你，知道你脑子不笨，至少比大多数人灵光，学东西快。
初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
“第二，”她顿了顿，目光锐利了些，“我现在需要信得过的人。
外面招来的，能力或许有，但心不一定齐。
你初来乍到，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而且……你现在需要钱，会很拼。”
她话说得很首白，首白得有点伤人，但也他妈的真实。
她看透了我的窘迫，我的急需，并且毫不避讳地把它当成了一个用我的理由。
我脸上火辣辣的，但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纯粹的同情，至少还有“利用价值”。
“干什么活？”
我问。
“新媒体运营，说白了，就是搞流量，赚钱。”
她言简意赅，“具体做什么，你来了会有人带你。
从最基础的开始学，写文案，剪视频，分析数据。
会很累，压力很大，比你送外卖累得多，心累。”
她盯着我：“能干吗？”
我迎着她的目光。
脑子里闪过我爸的腿，我妈电话里的欲言又止，那八个网贷APP，还有房东催租的嘴脸。
累？
心累？
还能有被债主逼得睡不着觉累？
“能干。”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只要钱给够，什么都能干。”
张莉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好。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人事部报道，找王经理办理入职。”
她重新打开电脑，目光回到了屏幕上，“出去吧。”
这就完了？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让我走了。
“谢谢……张总。”
我憋出这么一句，转身往外走。
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我停住了。
一股说不清是屈辱还是不甘的情绪顶着我。
我猛地回头。
“张莉。”
她再次抬起头，眉头微蹙，似乎对我首呼其名有些不悦。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钱，我会好好赚。
你给我的机会，我会抓住。”
“但你别指望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会用你给的这个碗，把这口软饭，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把最后那句话，和着那点可怜的自尊，一起咽了回去。
然后，老子要自己造个更大的碗。
我没说出口，但我知道，她可能从我眼神里读懂了点什么。
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出去。”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碗饭，我端了。
但这口气，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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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这件衬衫，算是我最体面的一件了，还是毕业面试时候买的，洗得领子都有点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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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的运动鞋，倒是刚擦过，但边角的磨损藏不住。
跟这里的环境一比，我他妈像个误入天鹅湖的土鸭子。
胸口口袋里那张名片，又开始发烫。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股子上刑场的悲壮，我推开那扇沉甸甸的旋转玻璃门。
冷气瞬间包裹过来，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前台是个小姑娘，画着精致的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抬头看我，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礼貌，但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疏离。
“先生您好，请问找谁？
有预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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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咙发干，声音有点紧，“是……是她让我来的。”
“请问您贵姓？”
“李，李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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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偶尔有人经过，目光或多或少会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好奇，或者不易察觉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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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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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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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外卖虽然累，但至少自在……“李先生？”
一个声音把我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出来。
是那个前台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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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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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就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对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着字。
她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看起来更干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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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抬起头，看到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忙吧。”
女孩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安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她合上电脑，身体往后靠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我。
“考虑好了？”
她问，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涩。
“送外卖一个月能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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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试用期底薪八千，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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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速很快，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做得好的话，一个月两三万是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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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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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两根手指，指甲修剪得依旧完美，“第一，我认识你，知道你脑子不笨，至少比大多数人灵光，学东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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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简意赅，“具体做什么，你来了会有人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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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我：“能干吗？”
我迎着她的目光。
脑子里闪过我爸的腿，我妈电话里的欲言又止，那八个网贷APP，还有房东催租的嘴脸。
累？
心累？
还能有被债主逼得睡不着觉累？
“能干。”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只要钱给够，什么都能干。”
张莉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好。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人事部报道，找王经理办理入职。”
她重新打开电脑，目光回到了屏幕上，“出去吧。”
这就完了？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让我走了。
“谢谢……张总。”
我憋出这么一句，转身往外走。
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我停住了。
一股说不清是屈辱还是不甘的情绪顶着我。
我猛地回头。
“张莉。”
她再次抬起头，眉头微蹙，似乎对我首呼其名有些不悦。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钱，我会好好赚。
你给我的机会，我会抓住。”
“但你别指望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会用你给的这个碗，把这口软饭，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把最后那句话，和着那点可怜的自尊，一起咽了回去。
然后，老子要自己造个更大的碗。
我没说出口，但我知道，她可能从我眼神里读懂了点什么。
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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