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葭,一名持证上岗的公共营养师,目前在一家食品公司当实习生。在亲戚眼里,
我是个刚离婚、性格内向、需要被“好好补补”的乖乖女。在姥爷的寿宴上,
我那位笃信朋友圈养生学的大姨,端来一碗号称“大补元气”的浓稠汤汁,非逼我喝下。
她说,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身体养好了,才不会被男人抛弃。饭桌上,
亲情、说教、伪科学,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们不知道,
当那些“经验之谈”撞上我的专业领域时,就不是关心,而是挑衅。我微笑着,拿起汤勺。
准备用现代营养学,给这个家宴,好好上一课。顺便,揪出一个藏在“关心”背后的骗局。
一、序幕:风暴前的生日宴姥爷八十大寿,我们家在外面订了个大包间。人还没到齐,
包间里已经很热了。空调的冷风和我大姨刘凤琴的热情,进行着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葭葭啊,来,坐大姨这儿。”我刚进门,就被她一把拽了过去。她的手劲儿不小,
嗓门更大,整个包间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妈在旁边给我使眼色,
意思是让我顺着点。我懂。自从我三个月前离了婚,我在我们这个大家族里,
就成了需要被“特殊关怀”的对象。尤其是大姨,关怀得有点过火。“哎哟,你看看你这脸,
蜡黄蜡黄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大姨的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力道不轻。“我就说吧,
女人不好好保养自己,男人怎么会把你放心上?那个姓赵的小子,就是看你身体底子差,
才……”“妈!”坐她旁边的表哥周屹听不下去了,皱着眉打断她,“说什么呢?
今天是姥爷生日,别提那些不开心的。”大姨瞪了儿子一眼,但总算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她转而开始审视我面前的餐具。“服务员,麻烦给这位小姐换一杯热的玉米汁,
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冰镇酸梅汤,宫寒!全是寒气!”服务员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对服务员说:“没关系,就这个吧,我喜欢喝。”然后转头对大姨说:“大姨,
没事的,酸梅汤里的乌梅是平性,山楂温性,冰块的寒气进到胃里,很快就被人体中和了,
影响不大。”大姨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她那套理论体系里,没有“平性”和“温性”,
只有“热的”和“凉的”。“你这孩子,还犟嘴。反正凉的对身体不好,听我的没错。
”我没再接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酸梅汤。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很舒服。我知道,
这只是个开始。今天的这顿饭,注定是一场硬仗。菜陆续上来了。
大姨的表演也正式拉开帷幕。“这个清蒸鲈鱼好,蛋白质高,脂肪少。但是!清蒸的不行,
寒气太重,应该红烧,多放姜,驱寒!”“哎呀,白斩鸡,又是凉的!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
这玩意儿最伤脾胃!”“芹菜炒香干,都听好了啊,芹菜是感光食物,吃了脸会长斑!
尤其是葭葭,你本来脸色就不好,这个千万别碰!”一桌子人,
除了我妈无奈的表情和表哥周屹放空的眼神,其他长辈们都听得连连点头。
仿佛我大姨不是一个退休会计,而是协和医院的首席营养专家。她的这些理论,我都熟。
全部来自于她那个叫“相亲相爱一家人”和“健康长寿秘诀分享”的微信群。每天,
她都会把群里那些红红绿绿、字体硕大的“养生宝典”转发到家族群,然后@所有人。
我曾经试图在群里科普过一次,说芹菜里的光敏物质剂量很小,除非你一次性吃掉三十斤,
否则根本达不到引起光敏反应的阈值。结果,大姨直接给我打了个语音电话。“葭葭,
你是不是在国外读了两年书,就觉得咱们老祖宗的东西不行了?你这是数典忘祖!
大姨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会骗你吗?”从那以后,我就沉默了。我明白了,
跟她讲科学,没用。她的那套逻辑,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闭环。质疑她,
就是质疑她的人生经验,质疑她对家人的爱。所以,我今天本来打算全程装死。她说什么,
我听着。她夹什么,我看情况吃两口。只要不逼我,我就阿弥陀佛。可惜,
我低估了大姨对我“特殊关怀”的决心。酒过三巡,气氛正酣的时候,大姨突然站了起来。
她神秘兮兮地从自己那个巨大的手提包里,端出一个保温桶。“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她清了清嗓子,像个即将发表重要讲话的领导。“今天,为了庆祝咱爸八十大寿,
我特意托人搞来了一样好东西!”她拧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极其浓郁又有点奇怪的腥味,
瞬间弥漫了整个包间。那味道里,混杂着海产品的腥,药材的苦,还有一种类似焦糖的甜。
闻得我胃里有点翻腾。表哥周屹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妈,你这搞的什么玩意儿,
味儿也太冲了。”“你懂什么!”大姨白了他一眼,
小心翼翼地把保温桶里的东西倒进一个白瓷大碗里。那是一碗黑褐色的、黏黏糊糊的浓汤。
汤里,泡着几根颜色深得发黑、形态蜷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海参。
但比市面上常见的海参要粗大得多,颜色也诡异得多。“看见没有?
”大姨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这可是我从一个老朋友那儿拿到的,正宗的野生辽刺参!
人家是特供渠道,市面上根本买不着。你们看这颜色,黑得发亮!这叫墨参,
是海参里的极品!一斤要上万呢!”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这个,用十几味中药,小火熬了整整七个小时。大补元气,滋阴养血!尤其是对女人,
那是最好的东西!”她拿起一个干净的小碗,盛了满满一碗,连汤带“参”,
端着就朝我走过来。包间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她。
看着她把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怪味的汤,稳稳地放在我面前。“葭葭,
大姨知道你最近身子虚,心里也苦。”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哽咽。
“把这个喝了。喝下去,把身体养好,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来,趁热喝,大姨专门给你留的。
”我看着面前那碗东西。那所谓的“墨参”,表面异常光滑,体积膨胀得有些不自然,
空气中那股焦糖甜味,更可疑了。我知道,我躲不掉了。沉默,解决不了问题。今天,
我要是不把这碗汤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她能把碗直接怼我嘴里。我抬起头,
迎上大姨那“一切都是为你好”的灼灼目光。我笑了笑,拿起汤匙,声音不大,
但足够让全桌人都听见。“谢谢大姨。不过在喝之前,我能先问您几个问题吗?”战争,
开始了。二、第一回合:蛋白质的谎言我的问题一出口,包间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大姨脸上的慈爱和温柔,凝固了零点五秒。随即,
转变成一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诧异。“问什么问题?大姨还能害你吗?趁热喝,
凉了药效就散了!”她开始催促,试图用气势压过我。我没理会她的催促,
只是用汤匙轻轻地在那碗黑汤里搅了搅。汤汁很黏稠,挂在勺子上,往下流得很慢。
我舀起一小块“墨参”,凑近了闻了闻。那股焦糖的甜味更浓了。“大姨,”我放下汤匙,
看着她,语气很平静,“您刚才说,这海参大补元气,滋阴养血。
那您知道它主要是补什么吗?”这个问题,显然是在她的知识范围内的。“那还用问?
当然是补蛋白质了!海参里全是蛋白质,那不都是好东西吗?”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对,
是蛋白质。”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让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大姨,
蛋白质和蛋白质,是不一样的。”我把声音放得更柔和,像是在探讨一个有趣的话题,
而不是在挑战她的权威。“我们人体需要的蛋白质,叫‘优质蛋白’。
它就像一套完整的乐高积木,里面有八种‘必需氨基酸’,我们自己身体造不出来,
必须靠吃东西来补充。比如鸡蛋、牛奶、瘦肉里的蛋白质,就是这种。”我停下来,
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比如这盘白斩鸡,这盘牛肉,还有那条鱼,
它们都是优质蛋白的很好来源。”长辈们听得云里雾里,但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几盘肉菜。
大姨的脸色开始有点不好看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上万一斤的海参,
还不如几十块钱的鸡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紧摆手,继续用我的乐高理论解释。
“海参里的蛋白质,大部分叫‘胶原蛋白’。它就像一套缺了好几块关键零件的乐高,
里面那八种‘必需氨基酸’,要么含量很低,要么干脆就没有。所以,在营养学上,
它属于‘不完全蛋白’。”“简单来说就是,您吃下去一大碗,看着好像补了很多蛋白质,
但身体真正能利用起来的,非常非常少。大部分都……嗯,怎么说呢,就当是体验了一下吧。
”我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这玩意儿,在补充蛋白质方面,就是个废物。
甚至不如一个鸡蛋。表哥周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但又很快憋了回去,假装在喝茶。
大姨的脸,已经从刚才的红润,变得有点铁青。“你……你这是歪理!胡说八道!
老祖宗吃了上千年的东西,能没用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被西方那套东西洗脑了!
”她开始搬出“老祖宗”了。这是她们那套理论体系里最坚固的盾牌。我知道,
第一回合的交锋,该结束了。再说下去,就要从科学辩论变成家庭伦理剧了。“大姨,
您别生气。”我立刻放软了姿态。“老祖宗的经验当然有它的道理。
我就是……就是最近在公司实习,我们公司是做健康食品的,
天天听我们研发部的博士讲这些,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职业病,职业病。
”我把责任推给了“职业病”,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同时,也巧妙地抛出了我的另一重身份。
我不再只是一个“刚离婚的侄女”,我还是一个“在健康食品公司工作”的专业人士。
大姨狐疑地看着我:“你们公司?你不是去做行政的吗?”“是啊,行政也得懂产品啊,
不然怎么写报告。”我笑得人畜无害。我妈赶紧在旁边打圆场:“哎呀,凤琴,
葭葭也是一番好意。你看你,孩子跟你探讨一下,你还急了。
”其他亲戚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现在科学发达了,说法跟以前不一样了也正常。
”大杜鹃的权威,第一次在家庭餐桌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端着那碗海参,站在我旁边,
脸色阴晴不定。她知道,如果现在就这么退回去,那她刚才营造的“养生专家”人设,
就塌了一半。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蛋白质没用,
那它里面的微量元素总有用吧!这可是野生的,矿物质含量不知道比那些养殖货高多少倍!
”很好。她主动开启了第二回合。我等的就是这个。我看着那碗黑得不正常的汤,
再次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大姨,您说的太对了。野生海产品的矿物质含量,
确实可能更丰富一些。不过……您买这个的时候,
卖家有没有给您看一下它的重金属检测报告?”重金属。这三个字一出口,整个包间的空气,
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三、第二回合:重金属疑云“重……重金属?什么重金属?
”大姨的声音有点发虚,眼神也开始躲闪。显然,她那套“养生理论”的知识库里,
并没有收录这个词条。我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像是在科普一个生活小常识。
“就是我们环境里的一些金属元素,比如铅、汞、镉、砷之类的。
它们如果通过食物链富集在生物体内,我们吃下去,就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我指了指那碗汤。“尤其是海洋生物,它们生活的水域如果被污染了,
就很容易出现重金属超标的问题。特别是那种宣称‘纯野生’、生长周期又长的海产品,
富集的风险会更高。”我的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饭桌上,
长辈们放下了筷子,表情都严肃了起来。“食品安全”这四个字,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显然比“蛋白质”要重得多。“不会的!不可能!”大姨立刻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
“我那个朋友说,这是从最干净的深海里捞上来的,绝对无污染!”“哦?哪个海域啊?
有具体的经纬度吗?”我追问道。“卖家有没有跟您说,这个海参的捕捞、运输和加工过程,
符不符合我们国家的食品安全标准?有没有相关的许可和认证?”我一连串的问题,
把大姨问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我……我那个朋友是老交情了,
信得过!人家还能骗我?”表哥周屹在旁边凉凉地插了一句:“妈,
上次骗你买那个磁疗床垫的,不也是你的‘老交情’吗?”这句话,简直是精准补刀。
大姨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给我闭嘴!吃你的饭!”她冲着儿子吼了一声,
然后把矛头重新对准我。“葭葭,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你又没检测过,
凭什么说它重金属超标?”“大姨,您误会了。”我赶紧安抚她。“我没说它一定超标。
我只是说,有这个‘风险’。正规渠道购买的海产品,都会有一份详细的检测报告,
上面会清楚地标明各种重金属的含量是不是在安全范围以内。您花了这么多钱,买个放心,
总没错吧?”我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把“质疑产品”巧妙地转化成了“关心您的消费权益”。这下,桌上的风向彻底变了。
三舅公开口了:“凤琴啊,我觉得葭葭说得有道理。这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是得小心点。
”二姑也附和:“是啊,现在外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万一吃出毛病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姥爷,也缓缓点了点头。“问清楚点,好。
”大姨被大家说得脸上挂不住,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站在原地,端着那碗烫手的山芋,
进退两难。气氛,一度非常尴尬。我看着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我不能让她在姥爷的寿宴上彻底下不来台。于是,我主动伸手,把那碗海参拉到了我面前。
“大姨,我知道您是真心为我好。”我的声音很诚恳。“这样吧,这碗爱心,我心领了。
不过它到底能不能吃,我们用科学的方法验证一下,好不好?
”大姨警惕地看着我:“怎么验证?”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袋,然后用公筷,
夹起一小块“墨参”,放了进去。接着,我又拿出一个小小的试管,舀了一点汤汁,封好。
“我们公司实验室有台‘电感耦合等离子体质谱仪’,专门做微量元素分析的,
测这个最准了。”我晃了晃手里的样本,冲她笑了笑。“回头我带到公司,
让我同事帮忙免费检测一下。等结果出来了,要是没问题,我保证,下次您再做,
我第一个抢着喝,连喝三碗,好不好?”我这番操作,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表哥周屹,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大姨更是傻眼了。
她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吃饭还带打包回去做“成分分析”的。
她那套建立在“经验”和“人情”上的养生理论,在我的“质谱仪”面前,
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行了行了!”最后还是我妈出来打了圆场。她站起来,
从大姨手里接过了那碗海参,放到了一边的空桌上。“今天是你爸生日,别为了一碗汤,
搞得大家饭都吃不好。凤琴,你也坐下吧。”大姨借着这个台阶,悻悻地坐回了座位。
她没再看我,也没再提那碗海参的事。一场关于“重金属”的风波,看似就这么平息了。
但我知道,事情还没完。因为我刚才在近距离观察那块“墨参”的时候,
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根本不是什么重金属污染。
那是一个更直接、更恶劣的食品安全问题。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来。我低头,
继续吃饭。但我的余光,一直瞟着大姨。我发现,她坐下后,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高谈阔论。而是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她在给谁发信息?是那个卖给她海参的“老朋友”吗?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
逐渐清晰起来。或许,这不仅仅是一次“智商税”的消费。这背后,
可能还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四、第三回合:糖衣炮弹寿宴后半段,大姨明显安静了许多。
她没再点评任何一道菜,只是埋头吃饭,偶尔看一下手机,眉头紧锁。
那碗被我取了样的“墨参”,孤零零地摆在旁边的桌子上,无人问津。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大家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了家常。气氛,也慢慢缓和了下来。但我心里那根弦,
却始终绷着。直到服务员开始上果盘,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股浓郁的焦糖甜味,
到底是怎么回事?野生海参本身,只有淡淡的海腥味。即便用中药熬煮,
也应该是药材的甘苦,而不是这种类似于化学合成的甜腻。唯一的解释,
就是这海参在加工过程中,被“料”处理过。而最常用的“料”,就是糖。
用大量的糖和添加剂来熬煮劣质、甚至变质的海参,不仅可以掩盖异味,
还能通过美拉德反应,让海参呈现出一种诱人的、黑亮的“墨色”。同时,
糖分能让海参细胞壁破裂后吸入更多水分,极大地增加重量。一斤干参,用这种方法,
能发出十几斤甚至更多的水发参。这就是行业里最坑人的“糖干海参”或者“料干海参”。
这种海参,别说营养了。它就是一颗“糖衣炮弹”。含糖量极高,对血糖的影响堪比喝糖水。
而且为了长期保存,里面往往还添加了大量的防腐剂。
这玩意儿要是让有糖尿病的长辈吃了……后果不堪设想。我越想,心里越沉。
这不是“智商税”的问题,这是在害人。我必须把这件事彻底说清楚。我放下筷子,
端起茶杯,走到了大姨身边。“大姨,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呢?”我主动开口。
大姨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尴尬,有埋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没有。
我生什么气。你现在是专家,我们这些老太婆,不懂科学,说错话也正常。”话里带着刺。
“大姨,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把姿态放得很低。“其实,我刚才不让您吃那个海参,
除了担心重金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的话,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什么原因?”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姨,您买这个海参的时候,
卖家是不是跟您说,这个是‘淡干’的?”“对啊!”大姨立刻点头,“人家说了,
绝对是最好的淡干工艺,一点盐都没加,所以营养保留得最完整。”“那您知道,
我们国家在2009年,就出台过一个水产行业标准,
明确规定了干海参的含糖量不能超过3%吗?”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大姨又愣住了。显然,她的知识库再次出现了盲区。我拿出手机,
点开一篇我之前收藏的行业新闻,递到她面前。“您闻闻那碗汤,是不是有股很明显的甜味?
”“那是药材的甘甜!”大姨还在嘴硬。“不。”我摇了摇头,指着手机上的图片,
“那是‘料干海参’的典型特征。不法商家为了增重和掩盖劣质原料,
会用麦芽糊精、糖浆甚至火碱来熬制海参。这种海参,营养价值几乎为零,
但含糖量可能高达50%以上。”“50%?!”一直默默关注我们这边的表哥周屹,
惊得叫出了声。“妈,那一碗下去,不就等于喝了半碗糖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姨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我那个朋友,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
她亲口跟我保证的,这是她亲戚从大连渔船上直接收来的!”看着她激动的样子,
我突然明白了。她不是在捍卫这碗海参,
她是在捍卫她那二十多年的“友情”和自己的“判断力”。承认海参有问题,
就等于承认自己又一次被“老交情”骗了。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我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我知道,纯粹的科学道理,已经无法说服她了。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大姨,您那个朋友,
是不是跟您说,加入他们的会员,以后买东西能打折,还能发展下线拿提成?”我冷不丁地,
问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房间里的某个人。大姨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你……你怎么知道?”五、骗局的核心我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种话术,我听得太多了。我们公司法务部每个月都要处理好几起类似的投诉。
都是些打着“高科技健康产品”、“内部特供”、“会员分享经济”旗号的骗局。目标客户,
清一色,全都是我大姨这种,
蓄、退休在家、信息闭塞、又特别渴望通过“养生”来获得掌控感和社交认同感的中老年人。
他们的套路,万变不离其宗。第一步,通过熟人介绍,建立信任。卖惨、讲故事,拉近距离。
第二步,用夸大宣传的“神奇产品”作为诱饵,
辅以各种伪造的“专家讲座”、“客户见证”,进行洗脑。第三步,
设置会员等级和返利机制,利用人性的贪婪,鼓励会员发展下线,把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大姨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测。她不仅仅是买了一份昂贵的海参。她,已经入局了。
包间里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他们可能听不太懂什么“会员”、“下线”,但他们能看懂大姨脸上那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们知道,出事了。“妈,到底怎么回事?”表哥周屹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站起来,
走到大姨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个卖你海参的,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又被骗了?
”大姨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看着她,
心里五味杂陈。有揭穿谎言的快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和悲哀。她也是个受害者。
一个被时代、被信息茧房、被精准算计的人性弱点所困住的受害者。我走到她另一边,
放缓了声音。“大姨,您先别激动。您能告诉我,您除了买这个海参,还买了些什么吗?
一共投了多少钱进去?”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姨的心理防线,
彻底崩溃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声。哭得像个孩子。
“没了……都没了……”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的养老钱……我跟你姨夫攒了一辈子的钱……十五万……她说投进去,
年底就能翻倍……还能每个月领‘健康补贴’……”十五万!这个数字,
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妈也急了,冲过来扶住她。“凤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大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怎么商量……我跟周屹说,他说我被人洗脑了……我跟你们说,
你们也肯定不信……只有王姐,只有她相信我,支持我……”那个“王姐”,
应该就是卖她海参的“老朋友”。一个成功的骗子,往往比家人,
更懂得如何提供“情绪价值”。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我感到一阵头痛。今天,
是姥爷的八十大寿。我不该让场面变成这样的。但我又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这个盖子揭开,
那十五万,就真的打了水漂了。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必须把主动权,
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拍了拍大姨的后背,然后站直了身体,看向全家人。“大家先别急,
也别指责大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问题,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的冷静,似乎感染了其他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在这一刻,
我不再是那个“刚离婚的、需要被关怀的”小辈。我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表哥,
”我看向周屹,“你现在,立刻带大姨回家,找到她签的那些所谓的‘合同’、‘协议’,
还有所有的转账记录。拍照,发给我。”“我,”我又看向我妈,“妈,你和三舅、二姑,
安抚一下姥姥姥爷的情绪,让他们别担心。然后,
帮我找一下那个‘王姐’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至于我,”我拿起我的手机和车钥匙,
“我需要打几个电话,联系一下专业的人。”我条理清晰地分配着任务。那一刻,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带领团队做项目的时候。冷静,果断,直击要害。
表哥周屹愣愣地看着我,好像第一天认识我一样。过了好几秒,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