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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茶水间的镜子映出林素秋发黄的衬衫领口,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线。

她慌忙用曲别针别住衣襟,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已经凉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幼儿园老师发来女儿体温39度的消息。

"林姐,王总让你送会议材料。

"实习生探进半个身子,"说是马上要开标前会。

"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高跟鞋在地毯上绊了一下。

二十三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齐刷刷转过来,她看见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影子——像片被雨水泡皱的茶叶,漂浮在黄浦江璀璨的夜景里。

"这就是你们说的王牌后勤?

"甲方代表转动尾戒,"听说你们团队连标书都能搞错页数?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内衣钢圈,林素秋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

高考志愿表被父亲揉成团扔进雨里,"女孩子读什么金融,早点嫁人才是正经"。

雨滴砸在脸上和此刻会议室空调出风口的嗡鸣一样冰凉。

"关于贵司提出的风控漏洞......"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透玻璃幕墙,"其实我们准备了三种对冲方案。

"投影仪蓝光里翻飞的手,不再是给女儿扎辫子的手,不再是给丈夫熨衬衫的手,是指尖触到激光笔时微微发颤却稳稳划出数据曲线的手。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黄浦江的游轮拖着星子般的灯影。

手机屏幕亮起三十七个未接来电,最新消息是丈夫发的"女儿退烧了",上一条停留在三小时前"你又发什么疯不接电话"。

林素秋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仰头饮尽冷掉的茶。

玻璃幕墙上的倒影正在长出棱角,像被江水打磨了二十年的鹅卵石终于露出玉的质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二)病危通知书和婚宴请柬同时抵达的那天,林素秋正在给婆婆擦身。

消毒水味里混进大红色烫金请帖的油墨香,弟媳要求的八十八桌酒席正在拆解她的人生。

"妈刚做完第四次化疗......"她攥着引流袋的手在抖。

"所以更要冲喜啊!

"小叔子把果篮砸在监护仪上,"人家怀着三个月身孕,总不能让孩子生在出租屋!

"婚礼当天,林素秋的羊绒大衣内衬裂着线头——这是当年唯一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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