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订婚后的第一个周一，我像往常一样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办公室。
但这一次，我注意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前台小姐看到我时，笑容比往常灿烂了三分：“苏秘书早！哦不，现在该叫顾太太了吗？”
“还是叫苏秘书。”我保持微笑，但语气不容置疑。
走进电梯，原本在聊天的两个部门经理立刻噤声，向我投来混合着好奇和讨好的目光。
“早啊，苏秘书。”其中一人过分热情地打招呼。
我点头回应，内心已经开始计算这种变化对工作效率的潜在影响。
到达顶层，我的助理小张已经等在工位前，神情紧张。
“苏秘书，顾总已经到了，他让你来了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本身就不寻常。顾北寒周一早上的心情通常只能用“尚可”来形容。
我放下包，直接走向总裁办公室。门没关严，我听到里面传来顾北寒哼歌的声音——更加不寻常。
敲门，进入。
顾北寒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一堆文件，但注意力明显不在上面。他抬头看到我，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早。”他说，声音里的温度比平时高了几度。
“顾总早。”我公事公办地回应，将咖啡放在他桌上，“您找我？”
他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一定要这么正式吗？现在没有别人。”
“在办公室，我们还是保持专业关系比较好。”我将今天的日程表递给他，“十点与研发部的会议，他们准备了新产品的演示。下午三点……”
“苏瑾。”他打断我，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我们已经订婚了。”
“我知道。”我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但这不应该影响工作。”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也许我们可以有一些小小的改变。比如，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在公共场合，我认为维持原有的称呼更合适。私下里可以调整。”
顾北寒无奈地摇头：“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苏瑾。”
“您期望订婚后我会变成另一个人吗？”我挑眉。
“不，”他微笑，“我就喜欢你这样。”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微微加速，但我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去准备会议材料了。”
一整天，我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上，不时有人发来祝贺信息，我一一礼貌回复，但明确表示不希望因此影响工作。
午休时，小张小心翼翼地问我：“苏秘书，大家想问……您和顾总订婚了，以后还会继续做秘书工作吗？”
“为什么不？”我反问，“我热爱我的工作，这与我的婚姻状况无关。”
“可是……您将来就是总裁夫人了……”
“那就更应该做好表率，不是吗？”我平静地说。
小张似懂非懂地点头，没再追问。
下午的会议上，我注意到几位高管对顾北寒的态度多了一丝谄媚，而看我的眼神则充满评估和算计。
会议结束后，研发部总监特意留下来，对我说：“苏秘书，我一直很欣赏您的工作能力，希望以后能继续合作愉快。”
这话本身没问题，但语气中的讨好意味让我不适。
“李总监，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没必要特别强调。”我淡淡回应。
他尴尬地笑了笑，告辞离开。
顾北寒走到我身边，低声说：“看来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
“适应变化的是他们，不是我们。”我整理文件，“我依然是苏瑾，专业、高效、不容差错。”
他微笑：“这正是我爱你的原因之一。”
下班后，我们一起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庆祝订婚。在私密包间里，我终于放松下来，允许自己展现不同于工作状态的一面。
“今天收到四十六条祝贺信息，接到八个部门经理的‘偶遇’打招呼，被前台多叫了七次‘顾太太’。”我切着牛排，汇报道。
顾北寒轻笑：“需要我发布正式公告，要求大家保持常态吗？”
“那只会让事情更糟。”我放下刀叉，“时间会冲淡一切，等大家习惯了，就会回归正常。”
“你总是这么理性。”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但偶尔也可以感性一点，享受一下特别的待遇。”
我思考了一下：“特别的待遇会影响判断力，滋生特权思想。”
“就今晚，”他坚持，“允许自己不做苏秘书，只做我的未婚妻。”
最终我妥协了。晚餐后，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手牵手在街上散步，他甚至赢了一个射击游戏摊位的毛绒玩具送给我——一只表情严肃的企鹅，他说像极了我工作时的样子。
回到家门口，我准备道别，他却拉住我。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他轻声说，“既然已经订婚了。”
这个提议很合理，但我还是犹豫了：“我需要时间调整。”
“调整什么？”
“从独居到同居的转变，生活习惯的协调，私人空间的重新划分……”我列举着。
顾北寒笑了：“我们可以慢慢来，一步一步。这个周末先来我家过夜？就一晚，试试看。”
这个建议听起来可行。我点头：“好，就一晚。”
周六，我带着一个行李箱准时出现在顾北寒家门口——下午三点整，既不会打扰午休，又有足够时间适应环境。
他开门时略显惊讶：“这么准时？”
“守时是美德。”我边说边走进公寓，开始熟悉环境。
顾北寒的公寓一如我所料：现代简约风格，整洁有序，但缺乏生活气息。我注意到书架上有一排商业书籍中夹杂着几本小说，这是个新发现。
“你喜欢小说？”我抽出一本《百年孤独》。
“偶尔看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别告诉别人，顾氏总裁读马尔克斯会影响我的冷酷形象。”
我微笑：“放心，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放下行李后，我开始系统性熟悉这个可能成为我半个家的空间。
厨房厨具齐全但明显少用，浴室只有男士护肤品，客卧干净得像酒店房间……
“你在做环境评估吗？”顾北寒靠在门框上，看我测量衣柜尺寸。
“熟悉环境是适应过程的重要环节。”我认真记录数据。
傍晚，我们一起去超市采购。
我推着购物车，按照清单挑选食材，而顾北寒则不时往车里添加不必要的零食和甜品。
“垃圾食品对健康无益。”我拿起一包薯片，准备放回货架。
“就一次，”他阻止我，“周末偶尔放纵一下没关系。”
最终我妥协了，但坚持要买足够的蔬菜和水果来平衡。
回到公寓，我们一起准备晚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顾北寒下厨，他熟练的刀工让我惊讶。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他神秘地笑笑。
晚餐后，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我选择了一部纪录片，而他偷偷换成了浪漫喜剧。
“偶尔看看轻松的东西没坏处。”他辩解道。
电影看到一半，他的手臂自然地环住我的肩膀。这种亲密接触仍然让我有些不适应，但我没有拒绝。
“你知道吗，”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第一次注意到你，不是在工作场合。”
我惊讶地转头：“什么时候？”
“三年前，公司年会上。你在角落里安静地喝酒，看着舞池中的人群，表情就像在看一场科学实验。”他轻笑，“那时我想，这个女孩真特别。”
“我记得那次年会，”我回忆，“你在台上致辞，引用了《孙子兵法》中的句子，我当时想，这个老板至少有点文化底蕴。”
他大笑：“所以我们是互相欣赏对方的大脑开始的？”
“最牢固的关系往往始于智力层面的相互认可。”我一本正经地说。
那晚，当我第一次在顾北寒的床上入睡时，我原以为自己会失眠——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枕头，身边多了一个人。
但出乎意料，在他的怀抱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早晨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顾北寒还在睡，呼吸平稳。我轻轻起身，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周末早晨，公司规定允许睡懒觉。”他闭着眼睛，手臂环住我的腰。
“我已经醒了。”我试图挣脱。
“那就陪我躺一会儿。”他把我拉回怀里，“这是未婚夫的特权。”
我最终妥协了，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这种懒散的周末早晨，对我而言是全新的体验。
“怎么样，”他闭着眼问，“适应同居生活吗？”
我思考了一下：“数据不足，需要更多样本。”
他轻笑：“那下周末再来收集数据？”
我微微点头：“可以考虑。”
周一回到公司，一切似乎稍微回归正常。大家开始习惯“订婚的顾总和苏秘书”这一设定，不再过度关注。
午休时，顾北寒给我发来信息：想念你的煎饼果子了。明天早晨？
我回复：不符合营养均衡原则。
他很快回复：那就再加一杯豆浆和一份水果。妥协？
我看着手机，忍不住微笑。小张恰好看到我的表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苏秘书，您刚刚是……笑了吗？”
我立刻恢复面无表情：“你看错了。”
但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开，想必是要去传播“冰山秘书融化瞬间”的新闻了。
我摇摇头，继续工作，但内心某个角落是柔软的。
也许，在精准计算的世界里，偶尔的失控和妥协，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