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秘密基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然而今天，当他推开天台门时，却看到衍之正坐在栏杆旁，手里捧着一个便当盒。
"啊呀，又被你找到了。
"衍之笑着招手，"要来一起吃午餐吗？
"慕栖迟站在原地，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衍之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向他招手，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
那时候，他们还是初中生，刚刚成为室友不久。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慕栖迟问，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衍之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就是感觉这里视野很好。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嘛，我分你一半三明治。
"慕栖迟迟疑片刻，最终走了过去。
他在距离衍之一臂远的地方坐下，接过递来的三明治。
"你知道吗，"衍之突然说，"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慕栖迟的手指僵住了。
"医生说我出过车祸，有些记忆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
"衍之望着远处的天空，"但有时候，比如听到某段音乐，或者闻到某种味道，就会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能想起来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
"阳光落在衍之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慕栖迟注意到他说话时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食指侧面——那是衍之拉小提琴时按弦的手指才会有的小茧子。
他还会拉琴吗？
"也许那些记忆并不重要。
"慕栖迟低声说。
衍之转头看他，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不行！
但如果是重要的人呢？
如果我把某个很重要的人忘记了，那个人该有多难过啊。
"慕栖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衍之的目光太过首接，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伪装。
"你会吗？
"衍之突然问，"如果我曾经认识你，然后忘记了你，你会难过吗？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慕栖迟放下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站起身来。
"我们从未见过。
"他说，声音冷得像冰，"午休快结束了，该回去了。
"衍之没有动，只是仰头看着他，阳光在他的眼睛里流转："奇怪，你说我们从未见过，可我却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
"“而且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也会落泪吗？”
慕栖迟转身离开，没有回答。
他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我们一起创作的曲子，不记得我们在琴房度过的每一个午后，不记得你把我推开的那一瞬间？
天台风很大，吹散了身后衍之轻轻的叹息。
下午的课程对慕栖迟来说成了一种煎熬。
他能感觉到衍之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回望。
放学铃响起时，他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慕同学！
"衍之叫住他，"能带我去图书馆吗？
我想借几本参考书。
"慕栖迟想拒绝，但班主任李老师正好走过来："慕栖迟，正好，你带新同学熟悉一下校园吧。
"于是，他只能点头，带着衍之穿过长长的走廊。
衍之像只好奇的小狗一样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惊叹。
"这所学校真的漂亮！
比我之前的学校好多了。
"他笑着说，"对了，慕同学，你参加什么社团吗？
""学生会。
"慕栖迟简短地回答。
"只有学生会？
"衍之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参加音乐社什么的吗？
我看学校有很棒的琴房。
"慕栖迟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琴房的事？
"衍之眨了眨眼："早上路过看到的啊。
玻璃墙，里面有好几架钢琴对吧？
"梧桐高中的琴房确实是玻璃墙设计，但从走廊上并不能首接看到内部。
除非...慕栖迟的心跳加速，除非衍之进去过。
"你对音乐很感兴趣？
"他试探性地问。
衍之的笑容淡了一些："嗯...医生说音乐治疗对我的记忆恢复有帮助。
虽然我不记得为什么，但一听到钢琴声，就会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他们来到图书馆，慕栖迟熟练地找到参考书区，帮衍之挑了几本适合他程度的辅导书。
衍之接过书时，他们的手指不经意间相触，慕栖迟立刻缩回手，仿佛被烫伤一般。
"谢谢。
"衍之真诚地说，"你真的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慕栖迟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走向借阅台。
衍之跟在他身后，突然在音乐区停了下来。
"慕同学，"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你能帮我找一首曲子吗？
"慕栖迟回头，看到衍之站在古典音乐区的书架前，手指轻轻抚过一排排乐谱。
"什么曲子？
""我不记得名字了。
"衍之苦恼地皱眉，"只记得旋律...大概是这样..."他轻声哼唱起来，是《归途》的片段。
慕栖迟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是他们一起创作的曲子，从未发表过，连名字都是临时起的。
衍之怎么会记得？
"没听过。
"慕栖迟生硬地说，"可能是某首名曲的片段吧。
"衍之失望地放下手："也许吧。
"他跟着慕栖迟走向借阅台，突然又问，"你会乐器吗？
""钢琴。
"慕栖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然后立刻后悔了。
衍之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我...我会一点小提琴，虽然不记得什么时候学的。
也许我们可以...""我不和别人合奏。
"慕栖迟打断他"只是个人爱好。
"办理完借阅手续，暮色己经降临。
校园里的人渐渐稀少，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慕栖迟本想首接回家，但衍之坚持要请他喝奶茶作为感谢。
"就当是交个朋友嘛。
"衍之笑着说，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我第一天来，一个人都不认识。
"最终，他们坐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衍之点了一杯巧克力奶茶，给慕栖迟点了柠檬茶。
"又是猜的？
"慕栖迟看着面前的柠檬茶问。
衍之咬着吸管笑了："这次是看到你课本上画的小柠檬。
"慕栖迟愣住了。
他确实有这个习惯——在课本角落画小柠檬，从初中就开始了。
那是他和衍之之间的秘密玩笑，因为衍之说他的性格像柠檬，外表冷淡内心柔软。
"你..."慕栖迟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衍之放下奶茶，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慕栖迟，我们以前认识吗？
"暮色透过玻璃窗照在衍之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慕栖迟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他想说是的，我们认识，你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想说对不起，那天如果我不让你去吃甜点，你就不会出事；想说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但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衍之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不过没关系噢，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他伸出手，"正式地来一次，你好，我是衍之。
"慕栖迟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握住："慕栖迟。
"衍之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有练琴留下的薄茧。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慕栖迟感到一阵电流般的触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衍之笑着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请多指教，慕同学。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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