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儿媳坐月子,我原本也想过去照顾,但她妈妈心疼女儿,坚持要自己去。
我寻思着不能厚此薄彼,便包了个两万块钱的红包送过去。
谁知女儿知道后,立刻打来电话质问:“妈,你什么意思?我坐月子你就只出力,弟媳坐月子你就给钱,我看你就是偏心弟弟!”挂了电话,儿子又来了信息:“妈,你这样做让小露很难堪,哪有坐月子让亲妈来照顾的,她妈妈照顾得再好,能跟你比吗?凭什么姐姐生孩子的时候你就亲自去照顾,我们就用钱打发了?”我拿着手机,看着银行卡里准备给他们买房的首付,默默地给自己和老伴订了一张去欧洲的机票。
1我看着儿子发来的信息,气得浑身发抖。
好嘛,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这一个月在女儿家当牛做马,洗尿布、做月子餐,晚上孩子一哭我就得第一个爬起来,累得腰都快断了。
到头来,她说我这是死力气,不值钱。
我心疼儿媳,不想让她为难,想着亲家母照顾肯定也辛苦,包个大红包是情分,也是体面。
结果在儿子嘴里,我这又成了“不用心”、“让他们丢脸”。
我一辈子就想端平这碗水,结果到头来,两边都觉得我不公平。
我瘫在沙发上,点开银行APP,看着里面那笔准备给他们姐弟俩一人一半付首付的钱,心里又酸又堵。
这钱是我和老伴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他那件袖口磨破了的夹克穿了五年都舍不得换,我买菜多花两块钱都要心疼半天。
就为了他们,我们活得像一对苦行僧。
可他们呢?他们只觉得这是应该的。
我越想越气,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我退出银行软件,点开了一个旅游APP的广告,上面写着“欧洲经典十国深度游,给辛劳半生的自己放个假”。
放个假……我这辈子就没放过假。
我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旅行社。
“喂,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那个欧洲游的团。”
电话那头的姑娘声音很甜:“阿姨您好,我们这个是高端纯玩团,一个人三万八,全程五星酒店,吃得也好。”
“两个人就是七万六?”我心里咯了一下。
“是的阿姨,这个价格不包含签证和您自己购物的费用。
而且一经预定,机票酒店都是不能退改的哦。”
不能退改……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就笑了。
不能退改,正好,断了我所有的后路。
我重新打开APP,找到那个团,填上我和老伴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眼睛一闭,点了支付。
晚上老伴回来,看我坐在那不说话,还以为我又不舒服了。
“怎么了?腰又疼了?”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戴上老花镜,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脸色先是震惊,然后是心疼:“你疯啦?七万多!咱俩得攒多久?”我没说话,只是把白天女儿的电话和儿子的信息给他说了一遍。
老伴的脸由白转红,最后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反了天了!这两个小白眼狼!我们掏心掏肺,就养出这么两个玩意儿?”他喘着粗气,指着手机订单说:“订得好!就该这么干!这钱与其给他们买房子,还不如我们自己花了痛快!去!必须去!”有了他这句话,我心里最后一点石头也落了地。
第二天,我俩像年轻人似的,手拉手去了旅行社签合同。
正当工作人员给我们讲解注意事项时,女儿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妈!你想了一天一夜,想明白自己错哪儿了吗?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看着身边一脸兴奋的老伴,深吸一口气,用这辈子最硬气的语调说:“没空想,我跟你爸报了个旅游团,正签合同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足足五秒,然后猛地尖叫:“旅游?!你们哪来的钱?妈!你是不是动了那笔首付款?我告诉你,那笔钱有我的一半!你敢动我的钱,我跟你拼命!”2女儿说完那句“我跟你拼命”,就把电话狠狠挂断了。
我捏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旁边的老伴脸色铁青,抓起桌上的宣传册就想摔,被我一把按住。
“跟他们置气不值得,”我劝他,其实也是在劝自己,“合同都签了,钱也付了,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老伴喘着粗气,一***坐回椅子上:“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养了两个讨债鬼!”这一闹,我俩也没心情再研究什么行程了,拿着合同就回了家。
刚打开家门,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
我女儿方琴和我儿子方建,两尊大佛似的,一左一右坐在我们家沙发上,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茶几上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显然是等了很久了。
看到我们手里的旅行社文件袋,方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就开始发难:“妈!你总算回来了!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从小到大,你就偏心弟弟!我坐月子,你觉得出点力气就完事了。
轮到弟媳妇,你就大方地甩出两万块钱!凭什么?我就不配拿钱呗?”“姐,你说话讲点良心!”方建立刻站起来反驳,“妈亲自去照顾你,那是天大的情分!你还不知足?妈给我们钱,那是生分,是打发!好像我们家多稀罕那两万块一样!说到底,妈还是觉得你是亲生的,我媳妇儿就是外人!”我被他们这套左右互搏的逻辑气得头晕眼花。
一个哭诉我只出力不给钱,是偏心。
一个抱怨我只给钱不出力,也是偏心。
老伴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俩还有没有良心了?你们妈想一碗水端平,到你们嘴里怎么就成了两头不是人了?”“一碗水端平?”方琴冷笑一声,眼泪说来就来,“爸,你别被她骗了!她要是真公平,为什么把旅游的钱都给花了?那里面可有我的一半首付!她就是不想让我买房,不想让我过好日子!”“姐!你还有脸说!”方建的火气比她还大,“那钱里也有我的一份!妈亲自去照顾你,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一句好话没有,还惦记着钱!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们俩当着我们的面,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占了便宜,自己吃了大亏。
吵到最后,又把矛头齐刷刷地对准了我。
“妈!都是你造成的!”“就是!你要是不偏心,我们俩至于这样吗?”我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镇住了他们:“够了!”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死死盯着他们俩,一字一句地问:“你们俩今天来,一个哭一个闹,不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吗?说吧,到底想怎么样?”方建和他姐对视一眼,难得达成了一致。
“很简单。
现在就去把旅游团退了,钱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然后,把这笔钱,公平地分给我们俩,我们自己去买房。”
3方建那句“公平地分给我们俩”,说得轻巧又得意。
我和老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和决绝。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地说,“旅游的合同已经签了,白纸黑字,钱退不了。
你们俩,一分也别想拿到。”
我故意把话说死,不留任何余地。
方琴和方建都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们俩这次竟然这么硬气,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琴,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指着我尖叫:“退不了?我看你们就是不想退!好!好!你们可真行!你们这是逼我!”她说着就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戳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现在就让咱们老方家所有亲戚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当爹妈的!我活了三十年,好事全是弟弟的,苦活累活全是***!”我还没明白她要干什么,我的手机就“嗡嗡嗡”地开始震动起来。
是家里的亲戚群,平时一年都说不了几句话的那个群,此刻却像炸了锅一样,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弹。
我点开一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方琴在朋友圈和群里都发了一篇声泪俱下的小作文,标题是《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我到底有多可悲》。
内容颠倒黑白,把我伺候她月子说成是“廉价的劳动力打发”,把我给儿媳红包说成是“真金白银的偏爱”。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从小到大受尽委屈,只能靠出卖劳力换取父母一点点关注的可怜女儿。
最后,她还不经意地提到,我们老两口宁愿花光积蓄去欧洲潇洒,也不肯给她一分钱买房。
那篇小作文写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人一看,还真以为我们是什么恶毒父母。
小作文下面,是她梨花带雨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群里瞬间炸了。
我大姐第一个跳出来:“二妹,你怎么回事?琴琴多好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我二舅也跟着说:“就是啊,自古以来哪有父母跟孩子抢钱的?你们俩都多大岁数了,还出去折腾什么?安安稳稳在家待着不好吗?”就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侄子辈都开始劝我:“二婶,我姐也不容易,你们就别让她寒心了。”
紧接着,各种劝说电话就跟催命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进来。
“喂,二妹啊,我是你大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喂,我说句公道话,你这事办得确实不地道……”我接了两个就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在沙发上。
方建看他姐这一招奏效,也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给他媳妇家的亲戚打电话哭诉,添油加醋地说我们如何看不起他们,如何用钱羞辱他们。
我和老伴被他们这套组合拳打得措手不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几分钟之内,从一对辛劳的父母,变成了亲戚圈子里人人喊打的“偏心眼”、“冷血怪”。
老伴气得嘴唇发紫,捂着胸口直喘气。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为了钱不惜把我们名声踩在脚下践踏的儿女,心里最后一丝温情,彻彻底底地凉了。
4自从亲戚群被我女儿方琴的小作文轰炸后,我和老伴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电话不敢开机,门不敢出,就怕撞见哪个亲戚被拉着教育半天。
我原以为,他们闹腾几天,看我们不搭理,也就消停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
那天下午,我和老伴正在家里唉声叹气,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起初我们没在意,可那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高音喇叭刺耳的电流声。
“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们,都来看一看,都来评评理啊!”这个声音,是我儿子方建的!我和老伴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到窗户边往下看。
只见我们家楼下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
方建手里拿着一个租来的大喇叭,正对着人群慷慨激昂地喊着。
他旁边,我女儿方琴哭得梨花带雨,手里还拉着个条幅,上面用加粗的黑字写着——“父母只顾自己享乐,挪用子女买房钱去旅游!”“爸妈偏心眼啊!”方琴对着人群哭诉,声音透过另一个喇叭传遍了整个小区,“我坐月子,她一分钱不给!我弟媳坐月子,她直接给两万块钱!我不是非要那个钱,我就是要个公平!可现在呢?我们俩等着首付款买房,她倒好,拿着我们的钱要去欧洲旅游!大家伙儿给评评理,天下有这样的爹妈吗?”方建立刻接过话头,对着喇叭吼道:“我姐说得对!我们不是不让他们享福,可也得分时候!现在房价这么高,我们年轻人压力多大?他们当父母的不但不体谅,还把我们的血汗钱拿去挥霍!我们劝她别被骗,她还骂我们不孝顺!今天我们豁出去了,脸不要了,就是要在这里,请街坊邻居们给我们做个主!讨个公道!”楼下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对着我们家窗户指指点点。
“哎哟,看不出来啊,老方家这俩孩子也挺可怜的。”
“是啊,父母帮衬一把是应该的,怎么能自己先享受呢?”“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当父母的能帮就帮一把嘛,自己出去潇洒算怎么回事?”我和老伴站在窗帘后面,听着这些扎心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老伴有高血压,我最怕他情绪激动。
我赶紧拉着他离开窗边,劝道:“别看了,别听了,让他们闹去,我们不下去!”可那些声音无孔入耳,穿透了墙壁和玻璃,一声声砸在我们的心上。
“老方!周嫂子!你们在家就下来!别躲着不出声啊!”“是啊,下来把话说清楚!躲着算怎么回事?”外面开始有人跟着起哄。
老伴的脸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指着门口,想冲出去跟他们理论。
“他们……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他喘着粗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突然,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捂着胸口就往地上滑。
“老方!”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去扶住他。
他靠在我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我抱着他瘫软的身体,听着楼下刺耳的控诉,愤怒不已。
我摸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打了120。
在等待救护车的间隙,我打开阳台的窗户,对着外面吼道:“方琴!方建!你们满意了?!你们的亲爹,被你们气得犯了高血压!现在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这就是你们要的公道!”“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们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