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日光灯光下飘成细雪，我盯着黑板上的二次函数，后颈的汗毛却突然竖了起来。
这是初中三年练出的本能——危险来临前的预警。
“叶华，这道题的解法说一下。”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全班瞬间安静下来，那种安静像一张绷紧的网，连呼吸声都透着刻意的期待。
我攥紧校服裤缝，缓缓起身，后背能清晰感觉到后桌同学膝盖顶在我椅子腿上的力度。
就在我张开嘴的刹那，那股力道骤然抽走。
椅子在水泥地上滑出刺耳的尖啸，下一秒我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传来撕裂般的疼。
粉笔灰落了我满脸，模糊的视线里，全班同学的脸都扭曲成同一个模样——张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笑声像潮水似的把我淹没。
一个刺头在前排转过身，用口型对我说：“傻b”我爬起来时，讲台下的笑声还没停。
老师皱着眉敲了敲黑板：“笑什么？
叶华，你自己不站稳怪谁？”
我没说话，只是把椅子往桌腿边挪了挪，首到椅背靠住桌子，才敢重新坐下。
桌子里的铅笔盒硌着腿，塑料外壳上还留着上次被扔进垃圾桶时沾的污渍。
我知道，下节课间去厕所的三分钟里，它又会被塞进教学楼后的垃圾桶，可能还会多几道踩出来的裂痕。
至于课桌，中午吃完饭回来，桌面上肯定又会添上新的脏话，用圆规尖刻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爬着的蛆。
这些事，从初一下学期那个下午开始，就成了我的日常。
那天班里争论一道历史题，关于甲午战争的失败原因。
我坚持是制度问题，全班人却跟着高启明喊“是武器落后”。
高启明是我们班的“皇帝”，他爸开着全市最大的建材厂，书包里永远有最新款的游戏机，连老师都对他客客气气。
他斜着眼扫我：“叶华，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抬杠？”
从那天起，我成了全班的敌人。
孤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困在里面。
上体育课时，他们在篮球场上追跑打闹，我攥着衣角站在边线外，犹豫了很久才走过去：“能带我一个吗？”
高启明拍着篮球，突然笑了，声音大得全场都能听见：“带他玩也行啊，只要有一个人同意就行。”
他把球扔给身边的人，双手抱胸看着我。
周围的人要么低头拍球，要么转头看天，没人说话。
风把他们的笑声吹到我耳朵里，我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那天的夕阳特别红，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拖在地上的尾巴。
我盯着自己的影子，第一次觉得，心可以冷得像块冰。
从那以后，我不再说话，不再抬头，把所有的时间都塞进课本里。
影夏中学是我唯一的光——那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在城南，离我们这破初中隔着整整三个区。
只要考上影夏，我就能离开这里，离开高启明，离开这些让我恶心的人和事。
别人在课间打闹时，我在刷题；别人在午休睡觉时，我在背单词；晚自习结束后，我躲在路灯下再学一个小时。
课本被我翻得卷了边，笔记本写满了三本，手指上磨出的茧子厚得能刮纸。
我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狼，把所有的狠劲都用在了学习上。
中考那天，我握着笔的手一首在抖，不是紧张，是兴奋。
我把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倒了出来，写作文时，笔尖划破了纸，墨水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放榜那天，我挤在人群里，从最后一名往前找，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首到看见“叶华”两个字排在正数第三，旁边写着“影夏中学”，我才蹲在地上，捂住脸，眼泪把校服袖子都浸湿了。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第一次敢抬头看天上的云。
庆功宴定在第二天晚上，我妈早就跟邻居春子家打好了招呼。
春子大我两岁，在城北的职高读书，听说在那边混得很开。
他家跟我家是老邻居，我爸和春子爸是发小，两家经常互相蹭饭。
傍晚时分，春子一家三口来了。
春子穿着黑色的夹克，头发梳得整齐，跟我印象里那个总爱摸我头的大哥哥不一样了，眉宇间多了点少年人的凌厉。
他一进门就冲我抱拳，声音爽朗：“恭喜啊叶华，影夏中学，牛逼。”
我爸和春子爸凑在沙发上喝酒，我妈和春子妈钻进厨房忙活。
春子拉着我坐在阳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递给我：“影夏在城南，我管不着，但你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找这个人。”
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林雨，高二（8）班。
字迹龙飞凤舞，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骷髅头。
“这是我朋友，在影夏有点路子。”
春子弹了弹我的额头，“别觉得重点高中就清净，哪里都有麻烦。
真有人欺负你，别憋着，找他，报我名字就行。”
我把纸条叠好，塞进校服口袋里，心里却没当回事。
影夏是重点高中，那里的人应该都在好好学习吧，能有什么麻烦？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红烧肉冒着热气，鱼香肉丝飘着香味。
我们六个人围坐在桌子旁，筷子碰着碗碟，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妈不停给春子夹菜，春子妈笑着说：“叶华这孩子，从小就文静，到了影夏肯定能好好读书。”
吃完饭，我爸和春子爸开始吹牛。
我爸拍着桌子：“想当年我也是千万富豪，要不是被朋友坑了……”春子爸立刻接话：“拉倒吧你，我还当过官呢，开过豪车，跟主席见过面！”
两个人互相拆台，笑得像个孩子。
我和春子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也跟着笑。
夜深了，春子一家要走了。
春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到了影夏，好好混，别让人欺负了。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回到房间，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借着台灯的光又看了一遍。
林雨，高二（8）班。
我把纸条夹进本子里。
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我的书桌上。
我摊开影夏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指尖划过“影夏中学”西个字，心里突然有点慌。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些被拉开的椅子，被扔进垃圾桶的铅笔盒，被刻满脏话的课桌，还有高启明那张嚣张的脸，都该被留在过去了。
我趴在桌子上，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梦里，我站在影夏中学的校门口，阳光洒在我身上，暖得像春天。
这是初中三年练出的本能——危险来临前的预警。
“叶华，这道题的解法说一下。”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全班瞬间安静下来，那种安静像一张绷紧的网，连呼吸声都透着刻意的期待。
我攥紧校服裤缝，缓缓起身，后背能清晰感觉到后桌同学膝盖顶在我椅子腿上的力度。
就在我张开嘴的刹那，那股力道骤然抽走。
椅子在水泥地上滑出刺耳的尖啸，下一秒我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传来撕裂般的疼。
粉笔灰落了我满脸，模糊的视线里，全班同学的脸都扭曲成同一个模样——张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笑声像潮水似的把我淹没。
一个刺头在前排转过身，用口型对我说：“傻b”我爬起来时，讲台下的笑声还没停。
老师皱着眉敲了敲黑板：“笑什么？
叶华，你自己不站稳怪谁？”
我没说话，只是把椅子往桌腿边挪了挪，首到椅背靠住桌子，才敢重新坐下。
桌子里的铅笔盒硌着腿，塑料外壳上还留着上次被扔进垃圾桶时沾的污渍。
我知道，下节课间去厕所的三分钟里，它又会被塞进教学楼后的垃圾桶，可能还会多几道踩出来的裂痕。
至于课桌，中午吃完饭回来，桌面上肯定又会添上新的脏话，用圆规尖刻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爬着的蛆。
这些事，从初一下学期那个下午开始，就成了我的日常。
那天班里争论一道历史题，关于甲午战争的失败原因。
我坚持是制度问题，全班人却跟着高启明喊“是武器落后”。
高启明是我们班的“皇帝”，他爸开着全市最大的建材厂，书包里永远有最新款的游戏机，连老师都对他客客气气。
他斜着眼扫我：“叶华，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抬杠？”
从那天起，我成了全班的敌人。
孤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困在里面。
上体育课时，他们在篮球场上追跑打闹，我攥着衣角站在边线外，犹豫了很久才走过去：“能带我一个吗？”
高启明拍着篮球，突然笑了，声音大得全场都能听见：“带他玩也行啊，只要有一个人同意就行。”
他把球扔给身边的人，双手抱胸看着我。
周围的人要么低头拍球，要么转头看天，没人说话。
风把他们的笑声吹到我耳朵里，我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那天的夕阳特别红，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拖在地上的尾巴。
我盯着自己的影子，第一次觉得，心可以冷得像块冰。
从那以后，我不再说话，不再抬头，把所有的时间都塞进课本里。
影夏中学是我唯一的光——那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在城南，离我们这破初中隔着整整三个区。
只要考上影夏，我就能离开这里，离开高启明，离开这些让我恶心的人和事。
别人在课间打闹时，我在刷题；别人在午休睡觉时，我在背单词；晚自习结束后，我躲在路灯下再学一个小时。
课本被我翻得卷了边，笔记本写满了三本，手指上磨出的茧子厚得能刮纸。
我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狼，把所有的狠劲都用在了学习上。
中考那天，我握着笔的手一首在抖，不是紧张，是兴奋。
我把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倒了出来，写作文时，笔尖划破了纸，墨水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放榜那天，我挤在人群里，从最后一名往前找，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首到看见“叶华”两个字排在正数第三，旁边写着“影夏中学”，我才蹲在地上，捂住脸，眼泪把校服袖子都浸湿了。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第一次敢抬头看天上的云。
庆功宴定在第二天晚上，我妈早就跟邻居春子家打好了招呼。
春子大我两岁，在城北的职高读书，听说在那边混得很开。
他家跟我家是老邻居，我爸和春子爸是发小，两家经常互相蹭饭。
傍晚时分，春子一家三口来了。
春子穿着黑色的夹克，头发梳得整齐，跟我印象里那个总爱摸我头的大哥哥不一样了，眉宇间多了点少年人的凌厉。
他一进门就冲我抱拳，声音爽朗：“恭喜啊叶华，影夏中学，牛逼。”
我爸和春子爸凑在沙发上喝酒，我妈和春子妈钻进厨房忙活。
春子拉着我坐在阳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递给我：“影夏在城南，我管不着，但你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找这个人。”
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林雨，高二（8）班。
字迹龙飞凤舞，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骷髅头。
“这是我朋友，在影夏有点路子。”
春子弹了弹我的额头，“别觉得重点高中就清净，哪里都有麻烦。
真有人欺负你，别憋着，找他，报我名字就行。”
我把纸条叠好，塞进校服口袋里，心里却没当回事。
影夏是重点高中，那里的人应该都在好好学习吧，能有什么麻烦？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红烧肉冒着热气，鱼香肉丝飘着香味。
我们六个人围坐在桌子旁，筷子碰着碗碟，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妈不停给春子夹菜，春子妈笑着说：“叶华这孩子，从小就文静，到了影夏肯定能好好读书。”
吃完饭，我爸和春子爸开始吹牛。
我爸拍着桌子：“想当年我也是千万富豪，要不是被朋友坑了……”春子爸立刻接话：“拉倒吧你，我还当过官呢，开过豪车，跟主席见过面！”
两个人互相拆台，笑得像个孩子。
我和春子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也跟着笑。
夜深了，春子一家要走了。
春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到了影夏，好好混，别让人欺负了。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回到房间，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借着台灯的光又看了一遍。
林雨，高二（8）班。
我把纸条夹进本子里。
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我的书桌上。
我摊开影夏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指尖划过“影夏中学”西个字，心里突然有点慌。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些被拉开的椅子，被扔进垃圾桶的铅笔盒，被刻满脏话的课桌，还有高启明那张嚣张的脸，都该被留在过去了。
我趴在桌子上，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梦里，我站在影夏中学的校门口，阳光洒在我身上，暖得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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