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痛意识沉浮的最后,是财务总监惊惶扭曲的脸,在惨白的电脑屏幕光映衬下,
活像地狱里爬出的鬼。紧接着,是纸页被疯狂撕扯的尖叫,玻璃器皿砸在地上爆开的脆响,
还有……还有林薇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江南烟水、温柔得能把他所有野心都融化的眼睛,
在那一刻,只剩下全然的、碎裂的空洞和绝望。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的、可怖的怪物。
然后,他被她亲手推开——“顾宸洲!你去死!”身体撞击沉重实木办公桌角的剧痛,
和心脏被生生剜去的钝痛同时炸开,黑暗吞噬一切。……“……宸洲?宸洲!”谁在喊他?
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带着一点娇嗔的抱怨,钻进他嗡嗡作响的耳膜。
“说好今天准时下班的嘛,又看文件看睡着了?”顾宸洲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眶酸胀,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指尖却在半空僵住。
不是冰冷黑暗的办公室,没有散落一地的破产报告,没有追债的咆哮电话***。
头顶是温暖的水晶吊灯,光线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气,
还有……蛋糕的甜腻味道。他坐在柔软的家用办公椅上,面前是敞开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幽幽亮着,标题是——《寰宇科技Pre-IPO最终融资方案》。“醒了?
”那双他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的、含笑的眼眸,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视线。
林薇就站在书桌旁,微微倾着身,
身上系着那条他很多年前出差给她买的、印着小雏菊的围裙。她脸上沾了点面粉,
手里还拿着一个裱花袋,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真是的,给你煮咖啡提神,自己倒先睡着了。
”她语气轻快,带着熟悉的、被他娇纵出来的小小埋怨,“快来帮我尝尝奶油糖度够不够,
我总觉得这次买的糖霜不如上次的甜……”顾宸洲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击着他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神经,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他死死盯着她。活的,会笑的,会说话的,触手可及的……林薇。
不是精神病院里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瘦得脱了形,眼神呆滞地望向窗外,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再无回应的木头人。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轻响,
像是濒死的鱼终于挣回了水面。“你……”声音干涩粗粝得吓人,把他自己都惊得一颤。
林薇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疑惑地凑近了些,
带着奶香气的手指自然地探向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脸色这么白……”她的指尖温热、柔软。就在那温度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
顾宸洲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向后一缩,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动作太大,带倒了桌角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
瞬间浸透了那份摊开在一旁的《上市计划书》扉页。墨迹晕染开来,
模糊了“寰宇科技”那几个张扬的黑体字。林薇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转为全然的担忧和不解:“宸洲?”顾宸洲的胸膛剧烈起伏,
目光死死锁在那份被咖啡玷污的计划书上,瞳孔缩得极紧。
寰宇科技……上市……就是这个东西。就是这个他耗费十年心血,赌上一切,
包括身边这个女人的一切,最终垒砌起来的、华丽而脆弱的帝国,在顷刻间崩塌,
碎渣将他和她都砸得血肉模糊、万劫不复!前世记忆的碎片带着血腥气,疯狂地涌入脑海,
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撑爆。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那份湿漉漉、脏污不堪的计划书,
看也不看,用力撕扯!刺啦——纸张碎裂的声音在温馨的厨房背景音下,
显得格外突兀和骇人。“你干什么?!”林薇惊呼出声。顾宸洲恍若未闻,猩红着眼,
手下不停,一下,又一下,直到那份凝聚了整个团队数年心血的厚厚文件,
在他手中变成一堆不堪入目的废纸屑。他喘着粗气,将纸屑狠狠扔进桌边的垃圾桶,
仿佛扔掉什么剧毒的秽物。然后,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因为极度激动而颤抖,
却异常精准地拨出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顾总?
”那头传来特助周允干练沉稳的声音,“您看到我刚发的邮件了?
关于明天路演最后的……”“取消。”顾宸洲打断他,声音冷硬,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取消?顾总,您是指取消明早的会?
还是……”“所有。”顾宸洲看着眼前一脸惊愕、脸色发白的林薇,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在地上能碎开,“上市计划,全部终止。立刻,马上。
”“顾总?!”周允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明天就是最后的路演!所有投资方都已经……”“听不懂吗?
”顾宸洲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冷,带着前世执掌帝国时说一不二的铁血和压迫力,“我说,
终止。现在,立刻通知所有合伙人、投资人。寰宇,不上市了。
”不等周允那边传来更多几乎要崩溃的质疑和劝阻,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手机被他不耐烦地扔回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厨房里炖锅里传来的“咕嘟”声,细微而持续。林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是被吓傻了。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
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近乎癫狂的、决绝的模样。过了好几秒,
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宸洲……你……你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这一次,没有试图碰他,
只是担忧地、仔细地打量他的脸色,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是不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那个上市……我们不急的,真的,没关系……”她努力地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
嘴角却有些僵硬:“你先休息,好不好?不想吃蛋糕我们就不吃,我给你放水,
你泡个澡……”看着她这副全然被蒙在鼓里、只当他是工作压力过大而失常的样子,
看着她努力掩饰惊慌、试图安抚他的模样,顾宸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然后狠狠拧紧,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就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包容,这样的无条件信任,
在前世,被他一点点耗尽,碾碎,最终化为那把插向彼此心脏的利刃。他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赤红和喉头的哽咽,声音放缓了些,
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没事。薇薇,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他抬手,
想要碰碰她的脸,抹掉那点碍眼的面粉,手指却在半途再次僵住,最终只是生硬地落下。
“公司的事,我有分寸。”他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转身走向书房门口,“我去打个电话。
”2 沉默的求救他需要冷静。他需要空间,来消化这匪夷所思的重生,
来压制那些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记忆,来重新规划……没有寰宇帝国、只有林薇的未来。
在他身后,林薇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依旧站在原地,暖光笼罩着她,
却让她显得有些单薄。她微微低着头,看着垃圾桶里那堆纸屑,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那是一种他前世忽略太多次的、沉默的紧绷。……接下来的几天,
寰宇科技即将上市前夕被创始人亲手扼杀的消息,像一颗炸雷,
投进了风平浪静的投资圈和科技圈。顾宸洲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合伙人的愤怒质问,
投资人的暴跳如雷,高管们的不解和惶惑,媒体见缝插针的探询……所有电话,所有信息,
他一概不接不回。他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
单方面切断了与那个即将攀上顶峰的商业帝国的一切联系。他待在家里,
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却不是处理公务。他只是坐着,看着窗外,
或者……看着在厨房、在客厅安静忙碌的林薇。他在赎罪。
用一种外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他在心里一遍遍发誓,这一世,他只要她平安喜乐。
财富、地位、野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及她一根头发丝重要。
林薇似乎慢慢接受了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她不再追问他公司的事,
只是更加细心地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她依旧温柔,依旧会对他笑。但顾宸洲隐隐觉得,
有哪里不对。她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淡了些,也轻了些。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看不真切。
有时他会捕捉到她看着窗外发呆,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走近,
她又会立刻回过神来,对他露出那种无可挑剔的、温柔的笑意。他告诉自己,
是因为他最近的行为太过反常,吓到她了。是因为外界舆论纷纷扰扰,她听到了什么,
在为他担心。直到那天深夜。他起身去客厅倒水,经过卧室,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浴室也没有水声。一种莫名的心悸攫住了他。他放下水杯,悄无声息地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一角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林薇背对着门口,
坐在他的书桌前。她穿着睡衣,身形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纤细脆弱。她低着头,
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看得那么认真,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台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她手里拿着的那张纸的一角。
顾宸洲的脚步顿在门口。借着那昏黄的光,他看清了——那是一份医疗诊断报告。
纸张最上方,医院的LOGO和名称清晰可见。而正中央,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他的瞳孔,狠狠扎进他的心脏!——重度抑郁发作。
患者姓名:林薇。日期……日期是,一个月前。
轰隆——顾宸洲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得他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彻骨,
耳畔一片死寂的嗡鸣。一个月前……一个月前,他正带着团队,为了那份最终融资方案,
没日没夜地鏖战,沉浸在即将登顶的狂热里。他甚至还记得,那段时间林薇总是说睡不着,
胃口不好,他还笑着打趣她,说是“上市前综合症”,
等忙过这阵带她去度假……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她好像……只是笑了笑,
很轻很轻地说:“好啊。”那笑容背后,原来藏着的是这样一份诊断书?重生回来的这几天,
她那些偶尔的走神,那些淡而轻的笑容,那些深夜无法入睡的辗转反侧……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她的崩溃,她的绝望,
根本不是从帝国崩塌那一刻才开始的!而是在他意气风发、朝着虚幻的成功高歌猛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