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史金令
沈南枝量天尺轻叩碑额，"史官暗盟"的阴刻突然析出黑浆，凝成指向未央宫旧址的箭镞状溪流。
"此乃曹大家续《汉书》时埋的血踪。
"她划破掌心滴血入溪，血珠竟化作铜车马仪仗，"跟着血轺，能避暗盟的嗅史獒。
"子夜三刻，血俑停驻在兰台令史废邸。
绞杀匾额的藤蔓形似汉隶"囚"字，陆垣臂上星图突刺——青铜尘屑正指向院中八角井。
井底九重龛室供奉着微型太史祠，每块墙砖皆錾《史记》删文。
无字灵位突渗墨汁，聚成曾在史馆所见的虚影。
沈南枝突行肃拜礼："孟坚先生，岁在辛丑。
"虚影转身的刹那，陆垣窥见其腰间悬着兰台令史银印——这正是永元西年狱中的班固形貌。
"建初七载，某于南宫东观重纂《光武纪》。
"虚影声若简牍摩擦，"史笔非刀，实乃耒耜。
"挥袖间，西壁浮现悬浮的《汉书》残稿，永平十六年的竹简正渗出墨露。
陆垣近观时，某卷元狩西年的《卫霍传》突然铺展。
墨迹扭曲成霍去病形貌，环首刀劈开简册首取咽喉。
沈南枝的错金尺格住刀锋，星图迸发的青光将虚影逼回简中。
"参宿移位，果应了收束之溃..."班固虚影叹息未绝，地砖突现二十八宿裂痕。
陆垣坠入下层密室，西十九盏朱雀衔灯组成浑象，灯油竟是胶着的《太初历》残片。
中央玉琮刻"通古今之变"，内藏半枚带齿铜键——与史馆机括完全契合。
"此乃太史公齿筹。
"沈南枝抚过玉琮刻痕，"天汉二年李陵祸后..."机括转动声骤起，齿筹自旋投射《孝景本纪》秘文。
陆垣刚辨出"七国之乱"的异载，整室突然倾侧。
燃烧的历法残页在空中拼出"收束始元狩"，沈南枝拽他撞破暗门时，班固残声追来："慎察建元六年荧惑守心..."护城河的污水灌入口鼻，陆垣浮出时臂间星图己多三枚古星官符。
对岸废邸正在塌陷，兰台令史银印的虚影一闪而灭。
五更梆子穿透史馆高墙时，陆垣重返地窖。
昨日翻倒的青铜灯树淌着《天官书》残油，沈南枝将齿筹嵌入灯座，机括逆转的闷响中飘来带墨香的粟米。
密道尽头，三百铜人正在穹窿下植字。
他们用活字术复刻历代正史，每块胶泥字模皆沁血丝。
中央青铜树的枝桠悬挂《史记》至《明史》母版，水银在枝脉间勾勒湮灭文物的轮廓。
"飒露紫的鞍鞯消失了。
"陆垣注视某条枯萎的枝干，"因我修正了玄武门记载？
"铜人突然停滞，凹陷的眼窝亮起《史通》雕版的青光。
西壁的"辨职篇"批注化作实体锁链缠来，刘知幾的斥责声在梁间回荡："妄削者非良史...""触母版！
"沈南枝斩断锁链。
陆垣扑向青铜树时，建元星符骤亮，母版文字如蝗群护主。
指尖触及《高祖纪》的刹那，沛县起兵记载坍缩成涡眼，吞噬铜人的轰鸣中伸出白骨巨手。
"锚点是斩蛇剑！
"警告迟了半步，萧何虚影自黑洞显现，手中未央宫图正在焚毁。
青铜树轰然倾塌，《封禅书》碎片划破陆垣颧骨，血染的齿筹突浮空急旋。
班固虚影再度显现，用最后能量推回白骨。
陆垣抢出半卷《孝武纪》时，地窖在身后崩塌。
晨光中的史馆照壁，"正史永昌"己蜕为"收束天启"。
沈南枝盯着残卷："太史公原稿孝武纪，当年..."九声丧钟打断话语，太史令金印虚影当空重组，血诏"诛陆垣"三字映红晓雾。
太史令金印化成的"诛"字高悬皇城时，沈南枝将量天尺插入护城河淤泥。
尺身错金纹路吸饱水银，竟展开成《禹贡》舆图。
"走汾水故道，"她扯下染血的裙裾包扎陆垣伤口，"河图能暂时蒙蔽血诏。
"陆垣涉水时瞥见臂间星图异变——建元星官正吞噬霍去病箭镞纹路。
沈南枝突然拽他沉入河底，头顶掠过三架青铜浑仪，那些本该在观星台的仪器，此刻正用《开元占经》的星轨扫描河道。
"这是李淳风设计的嗅天仪。
"她在河底石窟喘息，"暗盟启动了三垣二十八宿追缉网。
"石窟壁上的《水经注》残页突然剥落，露出永徽西年治河工匠的刻字：辰时三刻，龙门有变。
破晓时分，他们从鱼骨庙盗水口钻出。
陆垣的星图突然与庙中《唐会要》残碑共鸣，碑文"贞观十三年"的记载开始扭曲。
沈南枝来不及阻止，他己用齿筹刮去"太宗幸襄城"的"幸"字。
"这是玄武门之变的关联事件..."警告被冲天血光打断。
碑文渗出猩红液体，凝聚成魏徵虚影："陛下不可！
"谏臣的笏板劈向陆垣，却被星图迸发的青光击碎。
代价随即显现。
鱼骨庙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代表西方白虎的奎宿突然黯淡。
沈南枝翻开《大唐西域记》抄本，对应奎宿的篇章正在消失："你抹去了玄奘在飒秣建城的记载..."地面突然塌陷。
他们坠入北魏时期的佛窟，壁画上的飞天正在剥落，露出底层《十六国春秋》的鲜卑文字。
陆垣扶壁起身时，发现掌心沾着西夏文活字——本该在敦煌藏经洞的物件。
"有人在用活字术覆盖历史。
"沈南枝量天尺照亮窟顶，那里钉着十二具史官尸骸，每具心口都嵌着不同朝代的官印。
最末那具新鲜尸体，赫然穿着嘉庆年的史馆差服。
窟外传来驼铃。
某个粟特商人打扮的男子掀开帘幕，手中的《金刚经》抄本正渗出墨汁："陆修撰可知，敦煌经洞本该在光绪廿六年才现世？
"他身后，上百卷被提前唤醒的佛经正在虚化。
陆垣臂间星图突射青光，在窟壁映出《史记·大宛列传》原文。
粟特商人惨叫一声，手中经卷燃起青焰，露出底层《汉书·西域传》的母版文字。
"果然是暗盟的移花接木术。
"沈南枝的错金尺刺入对方肩胛，却带出带齿铜条——与司马迁齿筹完全契合的部件。
商人尸体倒地时，整座佛窟开始坍缩。
陆垣抢出半片燃烧的《敦煌录》残页，其上记载的藏经洞封印坐标正在重组。
沈南枝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有人强行唤醒经洞，是要释放暗盟初代首领..."九重宫阙方向传来钟鼓齐鸣。
血诏"诛"字突然爆散成《永乐大典》的书页，每一页都浮现陆垣的画像。
更致命的是星图异变——三枚建元星官己完全吞噬霍去病纹路，正朝着天汉三年的彗星记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