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子孙债总得有人还
不过总有些胆子大,不属于汉宣帝治下的,也不属于海昏县治下的,会抬起头看看天幕。
现在还早,但人己经不少。
大家慢慢聚集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短发且奇装异服的天上人,大家不服这位短发、黝黑的男子是天上吃好喝好锦衣华服的神仙,但大家都觉得应该是个天上人。
天幕上的人,自然是天上人,逻辑简单粗暴。
大家三三两两地聚起来,自然而然地开始聊一聊天幕上的种种,就算不聊,也少不得捧哏似的人提上一嘴。
[这条路离家不远,他几乎每晚都会经过。
忽然边闪出几个黑影,吓了熊菊生一跳,车灯一扫,确信是人,也就继续回家去了。
]天幕上的“车灯一扫”,打了不少人一晃眼,捧哏立马就说:“看,多亮的灯笼。”
有人不服气,说:“这哪是灯笼,分明是火把!”
“火把哪会这么白!”
这边这个人接着说,“我看,是天上人的神力。”
大家不说话了,神力这回事,肯定不是凡人能说通的,因此辩论也是不值得的。
大家继续静静地看天幕。
[我说这个雾怎么怎么这么香,你们闻到了吗?
我说好香好香啊,我说这个当时我脑海里面就在想,这么奇特的香味。
这个墓肯定不一般,这莫名的香味显然***了杨军的下丘脑,无论是凶是福,他都要继续深入。
]“什么香味能这么香?”
“这个墓哪不一般呀?”
“下丘脑是什么啊?”
......只这一会,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这些问题并没有答案,这个人和那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大家了然,都是天上人手段,我们肯定是不能知道的。
[覆斗形陵墓常见于秦汉,尤其是西汉皇家墓葬的标配,难怪它会成为盗墓者的目标。
]哗啦啦地,不少人都把头给低下了,其中大部分是工匠,年纪小的学徒还被压着脑袋不给看。
“师父。”
小徒弟小小声地问,“怎么了?”
工匠都知道,大工程要结束的时候,说不定就是自己生命要结束的时候。
这位工匠只能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只能糊弄小孩似的说:“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并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快点过去吧,这一段快点过去吧!
像是回应他们的祈祷一般,这一段确实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就到了秦始皇的部分。
[然而,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到整个西汉,中国的政治中心都在北方。
江西南昌地处长江以南,哪位显贵会生于斯,葬于此呢?
]“秦始皇,我知道,是个暴君。”
有人这么说。
“那这上面说的‘西汉’,你知不知道,秀才。”
村门口大树下,仿佛开大会似的,不少人来挤这点树荫,一个老人家牵着黄牛,这么问那个秀才。
“就是大汉呗。”
秀才信心满满,“就是刘邦建立的汉朝,和后面刘秀建立的汉朝分为西汉和东汉。
这个难不倒我。”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都来劲了,纷纷问起他。
“什么香味能这么香?”
“这个墓哪不一般呀?”
“下丘脑是什么啊?”
......秀才涨红了脸,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只说天上人的事那能叫凡人知道吗,天上人的事不能让凡人知道。
嘟嘟囔囔的,众人都哄笑起来。
秀才对东西汉的划分并没有什么疑问,这对他来说只是个记在书上的,完全没有问题的问题。
可这个简单的问题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子房,这一段,是讲乃公?”
刘邦认认真真地看天幕,“所以这位海昏侯,是乃公的子嗣?”
吕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呢嘛,“大汉初立,封了王公侯伯子男不等,并无一位南昌的海昏侯,想来不是这两代的事。”
“臣以为,实如皇后娘娘所言。”
张良坐在旁边,一大早也被拉来看天幕,“始皇帝暴政己除,陛下建大汉,都城又在长江北边的洛阳。
这西汉,说的应该就是现在了。”
“有趣。”
刘邦笑起来,“乃公的大汉为何要起名西,难不成还有个东不成。”
这话不就是在问大汉以后是不是还会分裂嘛,这话可没人敢答。
张良、萧何等人并不说话,这种话皇帝可以说,但是他们不能答。
吕雉在心里摇摇头,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刚看过暴秦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过来的,真要说一个朝代能千秋万代,秦就是一个绝佳的反面例子。
刘邦笑够了,停下来看他们,“乃公比始皇帝小三岁,也是亲眼看着始皇帝登基、驾崩,看着二世横征暴敛......要说千秋万代,乃公是最不信的。”
“只是这西汉的‘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典故,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个东汉,若是有,又该是如何呢?”
东汉西汉的区分,不仅是区分汉朝前后两个不同时期,使用“东”“西”来区分,更是因为这两个时期的都城分别为“长安”“洛阳”,以两地的地理位置来做区分。
现在还是大汉初立,刘邦入主长安,还没考虑在洛阳建都,自然想不到东西两汉的区分是以都城地理位置的相对位置来区分。
到了刘秀这边,倒是一通百通,一下子就猜到了为何因此区分。
“东西两汉,没想到天上人居然是这样看朕兴复汉室。”
刘秀有些感慨,前些的辛苦涌上心头,“两汉并列,意思,朕并未辜负天地祖宗啊。”
“是啊是啊,陛下兴汉,再造天下啊!”
“陛下功绩彪炳万世,乃天地民间心之所向!”
......臣子七嘴八舌地说得刘秀有些飘飘然,阴丽华也坐在一旁满眼崇拜地看着他,“陛下,天幕说东西两汉,这岂不是将陛下与太祖高皇帝并列?”
阴丽华这话一出,大臣们吹得更起劲了,反倒是刘秀脑子清醒了一些,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和太祖高皇帝并列史册,起码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满。
“太过了,太过了。”
刘秀摆摆手,“太祖高皇帝诛灭暴秦,再创天下,如今朕所做之事,不值一提。”
说罢,便端着酒杯站起来,“诸大臣乃国家栋梁,社稷砥柱,汉室兴衰离不开诸大臣晨兢夕厉、殚精竭虑,朕敬诸大臣。”
各位大臣面前早就摆上了酒水,见刘秀敬酒,整齐地端起酒杯行礼,“谢陛下。”
时间还没太早,但是大家高兴,皇帝又赐酒,所以开开心心地喝一些,并不算什么事。
刘秀一朝的关注点虽然有些偏颇,但大家都喜欢看想看的,不过这一篇《海昏侯》总有戳大家心窝子的地方,比如刘询就发了不小的脾气。
除了刘询,老刘家气得最厉害的还数海昏侯的上两代,刘弗陵和刘彻。
[专家的推测不仅来自己经发现的超高规格陪葬器物,也因为西代海昏侯中只有刘贺身份特殊,其履历表跌宕起伏,令人眼花缭乱。
][刘贺的爷爷可谓大名鼎鼎,正是那位令匈奴闻风丧胆的汉武帝。
可惜,刘贺的父亲昌邑王刘髆年少寿短,不足20岁就撒手人寰。
][年幼的刘贺承袭了昌邑王封号,衣食无忧,坐享其成,本可以轻松自在过一生。
][没想到他的叔叔汉昭帝英年早逝,又膝下无子,于是年仅十几岁的刘贺被莫名其妙的立为皇帝。
][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刘贺的皇帝位子还没坐热,仅仅27天后,又被大将军霍光联名废黜,不仅没有正式的帝号,他原来的昌邑王身份也不再恢复。
]这一段话,戳了两代人的肺管子。
刘弗陵气的点是,“汉昭帝英年早逝,又膝下无子”,气得把手边的竹简都给砸了。
刘弗陵连自己的谥号为昭帝都不惊讶好奇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昌邑王刘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早死又无子的倒霉汉昭帝是自己!
“太医,快宣太医!”
刘弗陵是算是汉武帝高龄得子,自己从小身体也不大好,但也真没想过会英年早逝,还是膝下无子那样的英年早逝。
霍光赶紧上前给他顺气,“陛下,陛下要注意身体,切不可激动过度。”
刘弗陵努力地深呼吸,指着天幕,说:“召集太常,给朕弄清楚此物底细,再召集太医,朕就算不能像先皇福寿绵长,也不能英年早逝。”
他抓住霍光的手,他虽然年轻,但也生出一丝害怕来,“霍公,召集天下名医,朕愿意看病吃药......”吃药两个字,咬的有些重,霍光皱了皱眉,刘弗陵的意思他懂,就是吃丹药也可以。
但他不怎么愿意这样,先皇帝就是后期乱吃丹药,要不然还能活得再长一些,要是刘弗陵这小身板乱吃,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现在也不好说不行,小皇帝看着都己经被吓得不轻,安抚情绪才是现在要做的。
“陛下莫要紧张,宫内名医无数,而且修生养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慢慢来不着急。”
刘弗陵有些懵地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霍光对着宫人让他们催太医快一点到,没怎么理刘弗陵。
刘弗陵年纪小,担心自己早逝。
刘彻年纪不小,反倒是在这段话里看出了点弯弯绕,所以发的脾气比刘弗陵要大得多。
“霍光,霍光是谁!”
刘彻看到皇帝被大臣联名废黜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小臣子也敢染指天子权威!”
“谁给他的这个权力敢自立皇帝、废黜皇帝!
反了他了!”
“什么狗屁大将军,他做过什么功绩,只有朕的卫青才是唯一的大将军!”
刘彻气得要喷火,臣子面前也没顾及自己的形象,对霍光这个以下犯上的臣子毫不吝啬自己的怒气。
霍去病就坐在自己舅舅卫青的身旁,拉拉舅舅的衣服,小声地说:“舅舅,父亲家的弟弟,好像就叫霍光。”
霍去病的父亲名叫霍仲孺,还是县中小吏的时候就和卫青的姐妹卫少儿交往,并生下霍去病。
返家后却与卫少儿不再来往,另娶妻子,生下霍去病的弟弟霍光。
虽然大家说是不再来往,但霍去病还是会主动了解一些霍仲孺的事情,只是了解,也没打算要干什么。
卫青身为大将军,要知道这些事情很容易,当然也仅限于知道,自己的姐妹又不在现在的霍家,他也不太管霍家的事情。
现在霍去病提起了这件事,他只是轻轻拍了拍霍去病的手背,“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说出来。”
武帝正在气头上,要是真有个叫霍光的,不管是不是天幕上说的那个“霍光”,武帝都会把人抓起给处置了。
抓对了人还好说,如果抓错了人,也不过平添烦恼,该会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陛下息怒。”
卫子夫看不下去了,出言安慰武帝,“陛下圣体康泰,离这些事还远着呢,何苦如此恼怒。”
刘彻听到这话,更生气了,“远吗,哪里远了?”
“天幕上怎么说,昭帝英年早逝。
若是朕活得久,朕的这个儿子就是刚继位便无了,时局不可谓不动荡,是好事吗?”
“若朕活得短,朕的儿子就是少年继位,届时权臣当道,昭帝又何尝不是一个没有被废的刘贺!”
这话说得重,还好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宫人也懂事地低头当听不见。
“陛下,事情还没严重至此。”
卫青不得不出来说话了,主要还是安慰刘彻,“现在天幕给了我们提示,我们等自然要避免这种结局。
陛下年富力强,要为昭帝铺平道路,还来得及。”
武帝气愤地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坐回床上,“召集大臣进宫,既然要看天幕,那就一起看。”
卫青和卫子夫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透露出担忧,也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
汉高祖时期“这个武帝很厉害呀。”
刘邦三碗酒下肚,脸上出了微微红晕,脑子还很清醒,“大名鼎鼎,令匈奴闻风丧胆的汉武帝!
好,不愧是乃公的子孙!”
说着,又灌了半碗,“就是不知道是乃公的哪位子孙,武德充沛啊!”
“武”属于上谥,《逸周书》就记载,刚强首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
拥有卫青、霍去病两元大将,将匈奴打得屁滚尿流的刘彻,在对外却敌方面的功绩足以让他以绝对的优势标榜史册,以“武”为刘彻的谥号,是非常合适的。
“大约二至三代后。”
张良这么说,他对这位武帝也十分满意,特别是白登之围后,打匈奴都快成了朝堂上的政治正确。
“如今天下百废待兴,应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至此一两代后,国家得以休养生息,钱粮富足,人口充足,以举国之力将匈奴连根拔起,大汉方可边疆安定,再无战火。”
韩信、萧何在一旁点头,他们也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国家百废待兴,总得休养生息才能有钱有人打仗,军队人够多,才能一次性把匈奴给打死。
“这么说,这位武帝可能是乃公的曾孙儿。”
刘邦一下来了兴趣,“要是乃公活得够久,说不定还能抱抱曾孙儿。”
“西世同堂,怎么说都是个佳话哈哈哈哈!”
其他人心里都在想不可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有吕雉敢微微摇头。
刘邦己经这么大年纪了,就凭他现在几个继承人的年纪,真要等抱到他们的孙子,指不定要活到一百来岁呢。
“欸,不过.....”刘邦头一歪,也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这曾孙儿的子嗣,身体不怎么好啊。”
“你们看,乃公的昭帝曾孙儿,还有叫刘髆的曾孙儿,都是英年早逝,小小年纪还没干出一番事业就去了。
真是可惜。”
“确实如此,身体是本钱,不注重身体可不行。”
吕雉也同意,自己家的盈儿小时候和自己被俘虏在项羽军营,身体时好时坏。
“娥姁说得对,没个好身体,干啥都不行。”
刘邦恍惚间想起始皇帝,心中莫名其了一丝胜负欲,“说来,乃公只比始皇帝小三岁。
始皇帝驾崩之时,乃公还在芒砀山,乃公在始皇帝驾崩的年纪,率军进驻灞上,受秦王子婴之降。”
“如今,乃公活到了始皇帝都没活到的年纪,这方面,乃公胜过始皇帝不少!”
“果然还是得有副好身体!”
刘邦下了个结论,想了想,又加一句,“还有不能乱吃丹药。”
说完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要按照刘邦的标准,刘彻肯定算身体好的那类人,只是不知道刘彻知晓自家祖宗说不能乱吃丹药,会不会觉得是在嘲讽老年的自己,毕竟他吃丹药的凶劲也不比始皇帝差。
这话确实能逗人笑,大家都笑起来,连吕雉也忍俊不禁。
笑完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是放到了“天幕的启示”上来,大家都觉得这是上天晦涩的暗示,肯定是要他们警惕。
吕雉说:“武帝的子嗣年少寿短,皇帝频易,必然造就局势紧张。
若是武帝时也能看到这天幕,这些事情够武帝头疼了。”
“这叫子孙债总要有人还,就让武帝曾孙儿自己头疼去吧,乃公是帮不了他了。”
刘邦借着酒劲拍拍肚皮,一副惬意放松的模样,可眼里的精光不减,“能杀得匈奴丢盔卸甲的曾孙儿,必不会栽在霍光这个权臣身上。”
吕雉颔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