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寒冷，而是从灵魂深处渗出的恐惧。
“看着我的眼睛！”
夏露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陈默，我们没有时间崩溃！”
陈默抬起猩红的双眼，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规则……不能道歉……这怎么可能……”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规则只说了‘不能道歉’，没说你不能做事！”
夏露打断他，大脑飞速运转，“想想苏婉！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而是你前世亏欠她的——陪伴？
行动？
证明你心里真正有她？”
她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陈默绝望的气球。
他愣住，涣散的目光一点点聚焦。
是啊，苏婉……那个在他沉迷代码时，默默为他准备好三餐、在他熬夜时轻声提醒他休息、在他忘记纪念日时虽然失落却依旧选择理解的女孩。
她临终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什么？
“陈默，我有点害怕……你能来医院陪陪我吗？”
而他，当时正焦头烂额地攻克一个技术难题，只匆匆回复了一句：“乖，我忙完这个bug马上来。”
这个“马上”，成了永远。
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窒息，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也随之而来。
他不能说话，但他必须让她“知道”。
“我……我明白了。”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翻腾的情绪，眼神里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谢谢你……夏露。”
见他稳定下来，夏露也松了口气。
她想起梦中仙君授予的“灵犀眼”，下意识地集中精神，看向陈默。
刹那间，世界的色彩仿佛褪去，陈默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由细微光线勾勒出的人形。
在他心脏的位置，缠绕着一团灰黑色的、不断扭动的雾气，那应该就是他前世的“罪孽”——疏忽之责。
而在那团雾气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又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他“最难愿望”的具象化——获得苏婉的原谅。
同时，几条冰冷的、由光芒构成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喉咙和双手之上，这就是“摩羯禁言法”的束缚。
这超自然的视角只持续了几秒便迅速消退，夏露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但这惊鸿一瞥，己经让她对情况有了更首观的了解。
“走，必须先找到苏婉现在的住处和信息。”
夏露拉起陈默，快步走向校园外的商业街，“这个时间，只有网吧还开着。”
在网吧角落，夏露熟练地打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陈默紧张地坐在旁边，看着屏幕光映照下夏露专注的侧脸。
利用社交平台、校友录和一些公开的信息检索，夏露很快拼凑出苏婉现在的轨迹。
她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大学毕业后，她进了一家文创公司，做平面设计。
地址、公司电话……一条条信息被罗列出来。
最后，夏露点开了一个加密的社交相册，通过一些技术手段绕过了权限。
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上周发布的。
照片里，苏婉站在一个画展的海报前，笑容清浅，但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照片配文很简单：“时间过去了，但有些色彩，好像永远留在了画布上。”
看到照片的瞬间，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手指死死抠进了掌心。
她还是她，却又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只会对他温柔浅笑的女孩了。
时间的刻刀在她身上留下了更独立、也更疏离的痕迹。
“她……她好像过得很好。”
陈默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复杂的欣慰和更深的痛楚。
她过得很好，似乎不再需要他的道歉，他的救赎还有意义吗？
“好不好，不是一张照片能看出来的。”
夏露冷静地关闭网页，清空历史记录，“而且，你的愿望是‘获得她的原谅’，这与她是否过得很好并无首接关系。
她可以事业成功，生活充实，但依旧没有原谅你当年的缺席。”
她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陈默头上。
“现在的问题是，”夏露指着屏幕上苏婉公司的地址，“我们如何在她不报警的前提下，让一个‘失踪死亡’一年的前男友，合理地、并且在不道歉的情况下，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并让她说出‘我原谅你了’？”
陈默沉默了。
网吧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主机运行的微弱嗡鸣。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沉沉的墨蓝。
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而距离日落，仿佛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