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星际联邦首席科学家兼S级舰队指挥官,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连同整艘“深蓝号”旗舰,在敌方母舰的***式撞击下,被撕裂成最基本的粒子。
庞大的数据流、未完成的曲率引擎实验、以及她倾注了半生心血的“文明火种”计划……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席卷星海的爆炸中,化为乌有没有恐惧,只有极致冷静下的遗憾。
她计算过无数种结局,这一种,概率最低,但也彻底。
意识,本该就此沉沦,归于永恒的黑暗。
然而,一种更尖锐、更原始的痛楚,蛮横地撕开了这片虚无。
是头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刺入太阳穴,反复搅动。
与之相伴的是刺骨的寒冷,以及一股浓烈的、***的霉味,冲入鼻腔。
“嘶……”一声极轻的抽气从干裂的唇瓣间溢出,带着陌生的虚弱。
云昭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指挥舱穹顶,也不是医疗舱柔和的光线,而是低矮、黢黑的木质屋顶,几缕蛛网在阴冷的空气中摇曳。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散发着潮气的稻草。
:这是哪里?
联邦绝无此种环境。
是敌人的囚笼?
还是……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与她属于“云昭指挥官”的记忆疯狂交织、对撞。
云昭,镇远侯府嫡女。
年十五。
父母双亡,孤苦无依。
性懦弱,资质愚钝,无法习武,亦不通文墨,乃京城笑柄。
因在宫中冲撞了备受圣宠的丽妃娘娘,被罚跪宫道两个时辰,归家后高烧不退,被弃于此……柴房。
她瞬间明确了自身的处境。
不是俘虏,是穿越。
从一个星际时代的巅峰,坠落到一个类似古文明的、侯府宅院最肮脏的角落。
巨大的信息差和这具身体极度的虚弱,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但S级精神力的本质,让她强行压下了所有眩晕与不适,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分析和整合信息。
核心任务变更:生存。
首要目标:恢复行动力,评估威胁等级。
她尝试调动精神力内视,意识沉入的瞬间,心便是一沉。
曾经浩瀚如星海的精神力核心,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核心处一丝微弱的银芒还在顽强闪烁,能感知的范围,不过周身数米。
万不存一。
但..足够了。
对于这个看似落后的世界,这一丝精神力,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脚步声和着尖利的抱怨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思绪。
“真是晦气!
摊上这么个差事,这破地方又冷又脏!”
“少说两句吧,柳姨娘吩咐了,让她自生自灭,咱们送完这顿馊饭就算完事。”
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粗使婆子服饰、吊梢眼、满脸刻薄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破口的陶碗,捏着鼻子走了进来。
碗里是几根看不清原色的腌菜和一小块硬得能磕掉牙的粗面饼。
那婆子姓王,是柳姨娘的心腹,平日里欺压原身最是卖力。
她见云昭睁着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把陶碗往地上一墩,浑浊的汤水溅了出来,弄湿了云昭单薄的衣裙。
“哟,醒了?
命还挺硬!”
王婆子双手叉腰,语气充满了鄙夷,“还以为你这次挺不过去,正好给侯府省点粮食呢!
赶紧吃了,别装死!”
若是真正的原身,此刻怕是早己吓得瑟瑟发抖,逆来顺受。
但此刻,在这具身体里的,是一个曾执掌亿万生灵命运、在星海战场上与高等文明周旋的指挥官。
云昭缓缓抬起眼。
她的眼神不再浑浊怯懦,而是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极北之地的寒冰。
她没有去看那碗馊饭,目光首接锁定了王婆子的眼睛。
那目光,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和久居上位的威压。
王婆子被这从未见过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恼怒。
一个废物嫡女,有什么好怕的!
“你看什么看?
还不快吃!
难道还要老娘喂你不成?”
她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为了壮胆,竟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像往常一样去掐云昭的手臂。
就在她那粗糙油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云昭臂膀的瞬间——云昭动了。
她甚至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王婆子的脸上。
力道不算极大,毕竟这身体虚弱。
但角度和时机都妙到毫巅,正好打在王婆子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之际,打得她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
王婆子彻底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云昭。
“你……你敢打我?!”
云昭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她借助刚才的动作,撑着她虚弱不堪的身体,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尽量节省着每一分力气。
“打你,是教你规矩。”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主子,永远是主子。
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
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王婆子惊疑不定的脸。
“回去告诉柳姨娘,我云昭,从今日起,不劳她‘费心’照料了。
这馊饭,留着她自己享用吧。”
王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云昭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彻底镇住了。
那眼神,那语气,那干脆利落的一巴掌……这哪里还是那个任人揉捏的废物嫡女?!
她感觉眼前的少女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她所有龌龊的心思。
“你……你……”王婆子“你”了半天,愣是没敢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脸上***辣的疼在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
恐惧,一种莫名的、源于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不敢再停留,甚至连地上的破碗都忘了拿,连滚爬爬地冲出柴房,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柴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云昭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刚才那一巴掌,看似轻松,实则几乎耗尽了她这具身体刚积蓄起来的一点力气,残余的精神力也因强行催动而一阵波动。
但她知道,这一巴掌,必须打。
这不仅是立威,更是一次宣言,向这个侯府,向所有试图欺凌她的人宣告——过去的云昭己经死了,现在的她,不容轻侮。
麻烦,很快就会接踵而至。
柳姨娘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掌控惯了的人,突然发现手中的棋子脱离了掌控,第一反应必然是更猛烈的打压。
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哪怕只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云昭闭上双眼,不再去理会身体的虚弱和环境的恶劣,全部意识都沉入那残存的精神力核心。
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银色光芒,开始如同蛛网般,缓慢地渗透、滋养着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修复着暗伤,驱散着病气。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将破碎的瓷片一点点粘合。
但她的意志,经历过星海爆炸的洗礼,早己坚如磐石。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更久。
柴房外,原本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嘈杂,但此刻,云昭那远超常人的、经由精神力强化的耳力,捕捉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
不是王婆子那种虚浮沉重的步子,也不是普通护卫巡逻的规律步伐。
这脚步声轻盈、敏捷,落点精准,带着一种刻意收敛的谨慎,正从柴房的屋顶掠过。
有人!
而且是一个身手极高的人!
云昭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银芒一闪而逝。
她屏住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所有感知都聚焦于屋顶。
那脚步声在屋顶稍作停顿,似乎在确认方向。
紧接着,一片极其轻微的瓦片摩擦声响起。
一缕清冷的月光,顺着被挪开一道缝隙的瓦片,悄然洒落,正好映在云昭身前不远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一道探究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凛冽气息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透过那道缝隙,落在了她的身上。
月光如霜,勾勒出柴房内破败的轮廓。
云昭维持着靠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她半敛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精光。
屋顶上的人,是谁?
柳姨娘派来灭口的?
不像。
这等身手,绝非内宅妇人能轻易驱使。
侯府的敌人?
宫里的探子?
还是……冲着她刚才教训王婆子时,无意中泄露的那一丝不同寻常而来?
无数的可能性在她脑中飞速闪过,又被逐一排除。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
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三息。
时间短暂,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云昭能感觉到,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但并无明显的杀意。
随即,瓦片被无声地复位,月光被切断,那道凛冽的气息也如同它出现时一般,悄然远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柴房内,重归黑暗与寂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高烧下的幻觉。
但云昭知道,不是。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冷冽如雪松的气息,与她认知中这个时代任何熏香都不同。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屋顶那道目光投下的位置,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个世界的水,看来比她预想的,要深得多。
刚刚解决掉内宅的蝼蚁,转头就引来了暗夜中的窥视者。
这具身体的原主,究竟还牵扯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