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8,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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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腊月,风像剔骨的刀子,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片,没完没了地刮。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峦、近处的田埂,全都失了原本的轮廓,混沌地融成一体。

己是后半夜,村子里不见半点灯火,连狗吠声都冻得噎在了喉咙里,唯有村东头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还顽强地透出一星昏黄的光。

那是林建国家的窗户。

窗纸早被寒风撕开了几道口子,此刻正发出呜呜的哀鸣,如同屋里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

“桂芳,再用劲!

头看见了!

就快好了!”

接生婆王婶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额上沁出的汗珠也顾不上擦,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滴在炕席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林建国在门外狭小的堂屋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泥地几乎要被他磨出坑来。

他身上那件破旧的军大衣根本抵不住这彻骨的寒气,冷风从门缝、从墙隙、从每一个想象不到的角度钻进来,吹得他浑身冰凉,只有紧攥着的拳头里,窝着一团滚烫的汗。

他时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那微弱的***像一根细线,紧紧勒着他的心,每一次抽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他忍不住扒着门缝往里瞧,却只看到王婶儿媳一个忙碌的背影,随即又被对方用眼神无声地劝了回来。

“哇——!”

一声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婴儿啼哭,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骤然划破了这风雪夜的凝固与死寂。

那哭声细弱,带着初临人世的委屈和挣扎,却拥有着穿透一切阻碍的力量。

林建国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先是漏跳一拍,随即像揣了只兔子,在胸腔里狂乱地擂鼓。

他几乎要屏住呼吸,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之后。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王婶抱着一个用旧棉布包裹的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嘴角却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建国,是个带把儿的!

母子平安!”

“平安……平安好……平安好……”林建国喉咙发紧,只会重复这几个字。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颤抖着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大手,像承接世上最珍贵的露珠般,小心翼翼地从王婶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襁褓。

婴儿很小,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像只刚生下的小猫。

他闭着眼,哭声细若游丝,小脑袋在他臂弯里不安地动了动。

林建国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碰碎了这脆弱的小生命。

他低头看着,那皱着小眉头、兀自啼哭的模样,让他心头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酸楚与狂热的暖流。

这是他的儿子!

他林建国的血脉!

他抱着孩子,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里屋。

一股混杂着血腥气和汗味的暖流扑面而来。

炕上,周桂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整个人虚弱得仿佛只剩下一口气。

然而,看到丈夫和那个襁褓,她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竟艰难地焕发出一点微弱的、却无比温柔的亮光。

“建国……给……给我看看……”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被窗外的风声盖过。

林建国连忙蹲在炕边,将臂弯放低,让妻子能看清孩子的脸。

“桂芳,你看,他像你,眉毛像……”他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周桂芳费力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婴儿温热柔嫩的脸颊。

那一刻,她干裂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初为人母的、近乎神圣的慈爱,以及一种让人心碎的虚弱。

“给他……取个名吧……”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林建国抬起头,目光越过昏黄的油灯光晕,望向窗外。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无休无止,将一切肮脏与贫瘠都掩盖在纯净的白色之下。

他想起自己这小半生,如同在泥泞中挣扎,好不容易成了家,日子依旧紧巴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孩子的降生,是希望,却也像是压在这风雨飘摇家庭上又一根未知分量的稻草。

他低头看着怀中终于停止哭泣、静静睡去的儿子,那小小的、安宁的睡颜,仿佛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沉吟片刻,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世道,活着就像逆水行舟,难哩。

但再难的舟,只要撑住了,总有个靠岸的时候。

就叫……晚舟吧。

林晚舟。

盼着他以后的路,能比咱平顺些,总能找到个安稳的渡头。”

“晚舟……林晚舟……”周桂芳低声重复着,眼神渐渐涣散,那抹强撑起来的精神气如同燃尽的灯油,迅速熄灭。

极度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将她最后的意识吞没,头一歪,昏睡过去。

林建国心中那根刚刚松弛的弦立刻又绷紧了,他慌忙唤王婶。

王婶上前摸了摸周桂芳的脉搏,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叹了口气:“没事,是脱力了,睡一觉能缓过来些。

只是……”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桂芳这身子骨,底子本来就虚,这次生产,亏空得太厉害了……往后,可得当心将养着,一点马虎不得。”

林建国看着炕上昏睡不醒、脸色白得像纸的妻子,又看了看怀中孱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儿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初为人父的喜悦像退潮般迅速消散,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夹杂着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如同窗外无尽的冰雪,铺天盖地地向他压来。

他抱着林晚舟,走到窗边。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浓重如墨。

那一星昏黄的灯光,在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微弱地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又固执地亮着。

这个家在绝境中迎来了新的生命,是恩赐,也是考验。

一根名为“林晚舟”的纤弱幼苗,就这样在风雪与微光的交织中,落在了这片贫瘠而坚韧的土地上。

前路是吉是凶,无人知晓。

唯有那落雪,依旧无声,覆盖着一切声响,也覆盖着刚刚开始、便己刻入命运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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