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深人静，别墅里只剩下零星几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顾逸轩独自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林氏建材近期的财务报表。
自从晚餐时的不欢而散后，他就一直待在这里。林家母女和江承泽在客厅里又聊了许久，笑声时不时透过门缝传来，刺耳得让人心烦。直到午夜时分，楼下才终于恢复了宁静。
顾逸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在手中的文件上。这些报表是他出差期间公司业务的记录，原本应该由林清沅负责审阅。但看着上面几处明显的纰漏和随意签字的地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一份夹在财务报表中的附加协议引起了他的注意。文件的标题是《林氏建材与承泽资本战略合作协议》，签署日期正是他出差在外的第三天。
顾逸轩的心猛地一沉。他记得很清楚，临行前他再三叮嘱过林清沅，任何涉及资产抵押的文件都必须等他回来再议。当时林清沅虽然面露不悦，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快速翻阅着协议内容，越看脸色越凝重。这份协议表面上写的是江承泽所在的承泽资本向林氏注资五千万，帮助公司扩大生产规模。但在密密麻麻的条款中，却隐藏着一个致命的陷阱——林氏需要以其核心生产厂房作为抵押物。
“这不可能...”顾逸轩低声自语，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太了解林氏的情况了。那个厂房是林氏起家的根本，位于临州工业园区的黄金地段，不仅是公司最重要的生产基地，更是林老爷子毕生心血的象征。一旦失去它，林氏将名存实亡。
更让他心惊的是协议中的违约条款。如果林氏无法在三个月内实现协议中约定的业绩增长，厂房的所有权将自动转移到承泽资本名下。而那个业绩目标，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在当前的行业环境下绝无可能实现。
顾逸轩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终于明白江承泽接近林清沅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投资合作，而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吞并林氏的核心资产。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他提前回来，如果不是他今晚坚持要查看这些文件，恐怕等到三个月后厂房易主，一切都为时已晚。
书房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林清沅穿着丝绸睡袍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么晚了，你还在看这些破数据？”她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明天再看不行吗？”
顾逸轩转过身，手中的协议文件微微发抖：“清沅，这份协议是你签的？”
林清沅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文件，满不在乎地说：“是啊，怎么了？承泽说了，签了这份协议，他就能帮林氏拉到五千万的投资。你就不能懂事点，别拖后腿吗？”
“拖后腿？”顾逸轩几乎要笑出声来，“清沅，你知不知道这份协议意味着什么？你这是在把林氏往火坑里推！”
“你胡说什么！”林清沅立刻变了脸色，“承泽是来帮我们的！他已经在联系海外资金了，只要这笔投资到位，林氏就能扩大规模，进军国际市场！”
顾逸轩将协议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仔细看过这些条款吗？如果三个月内林氏的业绩达不到协议要求，核心厂房就要归江承泽所有！而这个业绩目标，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
林清沅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强硬起来：“那是你能力不足！承泽说了，只要按照他的方案改革，这个目标完全可以实现！”
“他的方案？”顾逸轩冷笑一声，“就是让你裁掉公司最资深的技术团队，转而聘用他推荐的那些连简历都经不起推敲的所谓‘海归精英’？”
“你...你怎么知道...”林清沅惊讶地睁大眼睛。
“因为我刚才看了你签署的所有人事任免文件！”顾逸轩从桌上拿起另一份文件，“这些人的背景我都查过了，根本不是什么专业人士，而是江承泽在各个场合认识的狐朋狗友！”
林清沅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那又怎么样？承泽说了，公司需要新鲜血液...”
“新鲜血液？”顾逸轩打断她，“清沅，你醒醒吧！江承泽根本不是在帮林氏，他是在一步步掏空公司！”
他拿起手机，调出之前陈阳发来的照片，将手机推到林清沅面前：“再看看这些照片！牵手、搂腰、亲吻额头，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个‘普通朋友’会做的事吗？”
林清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顾逸乘势将那份抵押协议翻到最关键的一页，指着上面的条款：“还有这份协议，你看清楚！江承泽所谓的‘投资’，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他是在利用你对他的信任，想要夺走林氏最值钱的资产！”
“不...不可能...”林清沅摇着头，声音颤抖，“承泽不会骗我的...他说过他爱我...”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顾逸轩心中最后的期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妻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所以...你承认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和他...”
林清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恼羞成怒之下，她猛地抓起书桌上的水杯，狠狠地向顾逸轩砸去：“顾逸轩！你就是嫉妒！嫉妒承泽比你有钱比你有本事！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水杯擦着顾逸轩的额角飞过，撞在身后的书架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冰凉的茶水溅了他一身，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顾逸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额角被划破的地方渗出血珠，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静静地看着林清沅，看着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看着她现在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水杯，而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
林清沅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但骄傲让她无法低头。她挺直脊背，强装镇定地瞪着顾逸轩：“我告诉你，这份协议我签定了！你要是敢阻挠，我们就离婚！”
顾逸轩缓缓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和血迹。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好。”他轻轻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林清沅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料到顾逸轩会是这个反应。在她印象中，每次她提出离婚，顾逸轩都会退让和妥协。
但这一次，顾逸轩只是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协议碎片。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让林清沅感到陌生的决绝。
“不过在此之前，”他直起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林清沅，“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口中的‘真爱’，到底值不值得你付出这样的代价。”
说完，他转身走向书房的门口，在踏出门槛前，他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晚安，林清沅。”
这句告别很轻，却像是最后的诀别。林清沅站在原地，看着顾逸轩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