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冰冷的匕首,脑子一片空白。
杀了林砚?
让我亲手杀了他,用他的血肉去安抚那个怪物?
「不……我做不到。」我摇着头,想要将匕首还给他。
「你必须做到!」林砚抓着我的手,不让我退缩。
「阿宁,你忘了神庙底座上的刻画了吗?」
「旧的祭品死去,新的献祭者诞生。」
「你杀了我,你就是新的献祭者。你将取代我,获得暂时的豁免。」
「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我的心上。
我当然记得那幅画。
成为新的献祭者,然后,在下一次循环里,寻找下一个替死鬼。
这不就是他正在做的事情吗?
我成了他,他又成了我。
诅咒,依然在延续。
「不,这不是生路,这是另一个地狱。」我惨然一笑。
「总比现在就死要好!」林砚嘶吼道,眼中满是血丝和疯狂。
「长生村的诅咒,靠我们是解不开的。能活一天,是一天!」
「轰!」
一声巨响,神庙的一根横梁被烧断,带着火焰砸了下来。
祭坛上的肉球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恐怖的尺寸,无数只眼睛在表面睁开,齐刷刷地看向我们。
我们没有时间了。
林砚死死地盯着我。
「阿宁,你恨我吗?」
我没有回答。
「恨就对了。」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杀了我,为你自己报仇。」
「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他竟然握着我持刀的手,猛地朝他自己的心口刺去!
我惊呆了。
我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匕首的尖端已经刺破了他的衣服,抵住了他的皮肤。
只要我再用一分力,就能刺穿他的心脏。
我的手在颤抖。
杀了他,我就能活下去。
我将拥有主导权,可以像他一样去寻找下一个替死鬼。
我将从猎物变成猎人。
可是,我真的要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吗?
我看着林砚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算计,没有了伪装,只剩下一种决绝的、解脱般的疯狂。
也许,对他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再也不用活在恐惧和愧疚里,再也不用一次次地重复献祭的循环。
「动手啊!」他催促道。
窗外,村民的叫骂声和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庙内,山神的搏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没有将刀刺向他的心脏。
而是猛地抽回手,反手一刀,划破了我自己的手腕。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林砚愣住了。
「阿宁,你……」
我没有理他,举起流血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尊模糊的神像。
我将鲜血尽数抹在了神像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
笔记上记载,山神喜欢血肉。
喜欢新鲜的、带着恐惧的血液。
但笔记上还有一句话,被我忽略了。
那是在描述神像的段落里。
「神本无形,是人的欲望,给了它形状。」
我赌一把。
赌这个所谓的「山神」,根本就不是什么实体怪物。
它是一种规则,一种诅咒,一种由村民世代的恐惧和献祭喂养出来的……「精神体」。
毁掉主镜,是毁掉了它束缚灵魂的工具。
那么,毁掉它的「信仰」本身呢?
当我的血接触到神像的瞬间,整座神庙的震动骤然停止了。
祭坛上那颗巨大的肉球也停止了膨胀和蠕动。
一切都静止了。
然后,神像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那些被我血液涂抹过的地方,石皮正在剥落。
林砚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是……」
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最后,「咔嚓」一声,整尊神像,从内到外,彻底碎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四射。
它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堆齑粉。
随着神像的碎裂,祭坛上那颗巨大的肉球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迅速地干瘪、萎缩。
最后,变成了一滩毫无生机的、腐臭的烂肉。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味正在快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木头燃烧的焦糊味。
我们成功了?
诅咒……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