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锦川死后,笼罩在我头顶的阴云似乎终于散去。
兄长的冤屈得以昭雪,陛下追封了爵位,重新厚葬。
我带着念安,去了一趟兄长的墓地。
崭新的墓碑,庄严肃穆。我抱着念安,让他给舅舅磕头。
“哥哥,害你的人,已经伏诛了。你可以安息了。”
我轻声道,山风吹过,扬起我的发丝,仿佛兄长温柔的回应。
生活仿佛重新回到了正轨。
绣庄的生意越发兴隆,我甚至开始收徒,将林家独特的绣技传承下去。
念安一天天长大,聪明伶俐,懂事贴心。
他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礼物。
沈文渊在扳倒沈锦川后,果然在族中势力大涨,逐渐掌握了沈家大权。
他曾派人送来厚礼,言语间有招揽之意,甚至暗示可以照顾念安。
我婉拒了。
权势的倾轧,我已看得太多,也厌倦了。
我只想守着我的孩子,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日,我带着念安去城外寺庙上香还愿。
回程的马车上,念安玩累了,靠在我怀里睡着。
我撩开车帘,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风光,心中一片宁和。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惊恐的呵斥声和王伯的厉声质问。
我心知有异,将念安护在身后,悄悄掀开车帘一角。
只见官道中央,站着一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形却依旧挺拔的男人。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污垢、却依旧能看出原本俊朗轮廓的脸。
那双曾经冰冷锐利、后来充满疯狂绝望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马车,盯着我。
是沈锦川!
他竟然没死?!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判决已下,他应该已经……
他一步步朝马车走来,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刻骨的恨意,有失而复得的疯狂,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执念。
“阿宁……”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那个被惊醒,正揉着眼睛,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的念安身上。
当看清念安那张与他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小脸时,沈锦川的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看看念安,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和贪婪。
“孩子……我的孩子……”
他喃喃着,伸出肮脏的手,想要靠近。
“站住!”
王伯和仅剩的护卫立刻挡在马车前,刀已出鞘。
我死死将念安护在怀里,隔绝了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裂开来。
原来,那场处决,竟被他不知用什么方法金蝉脱壳了!
这个恶魔,他又回来了!
他看着我将念安紧紧抱住,护犊般的姿态,脸上那扭曲的喜悦渐渐化为更深的恨意和偏执。
“林晚宁……”
他嘶哑地笑着,眼神如同毒蛇。
“你骗得我好苦……你带着我的孩子,躲在这里……”
“他不是你的孩子!”
我厉声打断他,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
“他是我的!与你沈锦川,毫无干系!”
“毫无干系?”沈锦川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你看他的眉眼,你看他的鼻子!他分明就是我沈锦川的种!”
他猛地止住笑,眼神变得无比骇人:“这是我的儿子!是我沈家唯一的血脉!你休想再带着他离开我!”
“你做梦!”
我抱紧吓得瑟瑟发抖的念安,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王伯!”
王伯会意,立刻与护卫一同攻上,试图擒住或击退沈锦川。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锦川即便落魄至此,一身武功仍在。
他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竟赤手空拳与王伯二人缠斗起来,一时难分胜负。
我必须立刻带念安离开!
“走!”我对车夫喊道。
车夫吓得魂不附体,闻言猛抽马鞭!
马车骤然启动,向前冲去。
“想跑?!”
沈锦川见状,不顾身后王伯劈来的刀锋,竟硬生生挨了一刀,借力猛地扑向马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车厢边缘!
“娘亲!”念安吓得大哭。
“滚开!”
我抄起手边的一个铜质手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他抓住车厢的手指!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沈锦川一声痛极的闷哼。
他吃痛,手指一松,整个人从飞驰的马车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阿宁…..孩子!!!”
他趴在地上,不顾满身尘土和肩背的刀伤,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发出野兽般不甘的嘶吼。
马车一路狂奔,直到将那个可怕的身影彻底甩远,再也看不见。
我紧紧抱着哭泣的念安,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他回来了。
这个我以为已经彻底摆脱的噩梦,他回来了。
而且,他知道了念安的存在。
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我知道,以他那种偏执疯狂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从此以后,我和念安,将永无宁日。
我看着怀中孩子与那人相似的脸庞,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