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是顺着脊椎骨,一节一节,悄无声息爬上去的。童耀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把身上那件印着“童三儿异事”logo的卫衣领子往上拉了拉。猴子舅舅这别墅,
装修是豪奢,地暖也足,可不知怎么,从刚才开始,后脖颈就一阵阵发凉,
像是有人贴在他背后,正慢悠悠地往那儿吹气。他抬眼扫了一下架在桌上的手机屏幕。
直播还在继续。在线人数:2841。一个不咸不淡的数字,对他这个做了三年,
始终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网络神秘学研究者”来说,算是还能看,但也仅仅只是能看。
弹幕稀稀拉拉地滚动着,大多是“主播今天又探什么秘?
”、“环境不错啊三儿”、“猴子呢?让猴子露个脸”之类的闲话。“兄弟们别急,
猴子给他舅搬东西去了,今晚的重头戏,马上就来。”童耀林对着镜头,
努力让笑容显得自然些,心里却有点发虚。那莫名的寒意,挥之不去。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沙发上坐着的范友华,猴子的舅舅。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
一身质地精良的居家服,手指上套着个硕大的玉扳指,正慢条斯理地呷着茶,
眼神偶尔扫过童耀林的直播设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和…也许是轻视?“范叔,
您再给说说那本书?”童耀林找了个话题,想把那点不自在压下去。范友华放下茶杯,
笑了笑,透着生意人的圆滑:“小童啊,不是叔吹,这东西,来历绝对不一般。
当年我那个老同学,跑船跑南洋的,胆子大,啥都敢碰。这书,就是他从一个……嗯,
当地一个挺偏的部落里弄出来的,据说是跟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用的。”他话说得含糊,
反而更勾起了童耀林和直播间里那两千多号人的兴趣。弹幕开始有了点变化。“南洋邪术?
有点意思。”“舅舅展开讲讲!”“不干净的东西?是下降头那种吗?
”童耀林精神微微一振,趁热打铁:“范叔,那书……方便请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吗?
”范友华矜持地点点头,起身走到靠墙的一个老式檀木书架前,摸索了一下,
取出一个用暗黄色绸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件。他走回来,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茶几上,
动作带着一种莫名的郑重,甚至可以说是忌惮。就在他解开绸布结扣的那一刻——啪!
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连同墙壁上所有的壁灯,瞬间熄灭!整个客厅,
陷入一片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操!”童耀林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心脏猛地一缩。“怎么回事?停电了?”是猴子的声音,他从隔壁房间摸黑走了过来,
语气里带着诧异,“这别墅区还能停电?”范友华倒是还算镇定:“可能是线路问题,
我去看看电箱。”他摸出手机,点亮手电功能,一束光柱在黑暗中划动。几乎是同时,
童耀林也反应过来,赶紧抓过自己的手机。直播还没断!手机电量充足,移动网络信号满格!
他立刻将镜头切换成前置,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对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脸:“兄弟们!
看到了吗?突然全黑了!这地方邪门啊!”直播间瞬间炸了。在线人数像是坐了火箭,
从两千多猛地蹿升,直接破万,而且还在疯狂跳动!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卧槽!
高能预警!”“节目效果拉满!”“真停电了?这么巧?”“主播演技可以啊!”“不对劲,
我刚才好像看到镜头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童耀林没空去细看那些弹幕,
肾上腺素在飙升,他对着话筒,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刻意营造的紧张感:“兄弟们,
情况有点不对,你们听……”他竖起耳朵。死寂。绝对的死寂。别墅隔音很好,
但往常总能听到点远处公路隐约的车流声,或者邻居家模糊的电视声响。可现在,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是整个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寂静给吞没了。
他举着手机,踉跄着挪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雾,
像一堵厚厚的、灰白色的墙,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所有视线。别说远处的景物,
连别墅院子的栅栏都看不见了。雾气似乎在缓慢地流动,粘稠,湿冷,
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起雾了……好大的雾……”童耀林的声音有点发干,这一次,
不是装的。范友华检查完电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怪事,电闸没事。
我打电话问问物业……”他拿起座机听筒,听了片刻,眉头紧紧皱起,“电话也不通,忙音。
”猴子也凑到窗边,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我日……这雾也太邪性了,
什么时候起来的?”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三万大关。弹幕的风向也开始变了。“主播,
你这到底是在哪儿啊?这雾不正常!”“我查了天气预报,那边今晚根本没雾!
”“鸡皮疙瘩起来了……”“快看你直播背景!窗户玻璃上!”童耀林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地把手机镜头转向窗户。冰冷的玻璃窗外,是翻涌的灰白雾气。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玻璃上怎么了?没什么啊?”他问。弹幕瞬间爆炸:“刚才!刚才有张脸闪过去了!
”“我也看到了!煞白煞白的!”“没有五官!就一片白!”“主播快离开窗户!
”童耀林头皮一麻,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猴子。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惧。“别……别自己吓自己,”猴子强自镇定,
“可能是雾气的影子……”就在这时,范友华像是下定了决心,走回茶几旁,就着手机灯光,
快速解开了那个黄绸包裹。“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东西给你们看了。”他声音有些发紧,
“我这心里,也毛毛的。”绸布滑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本皮质封面的大部头书籍,
尺寸接近现代的A4纸,厚度惊人。封面的皮料是暗沉的黑褐色,质地粗糙,
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古老和污浊感。封面正中,嵌着一个已经氧化发黑的金属扣饰,
形状扭曲,像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怪异符号,又像是一只蜷缩的、多足的多节生物。
书脊是用一种粗糙的麻线缝合的,线头裸露,仿佛随时会散架。
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羊皮卷和腐败植物根茎的复杂气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书名。它不是印上去的,
而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颜料书写而成的花体字,
是一种他们谁也不认识的奇异文字,蜿蜒扭曲,透着一股邪气。
“这就是那本《不洁生物考证》。”范友华的声音低沉下去。
童耀林立刻将手机镜头对准了古书,来了个特写。“兄弟们,看到了吗?就是这本书!
范叔珍藏的南洋古……”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弹幕,再次疯了。而且,
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疯狂。“等等!这书?!我好像在某个冷门博物志上见过插图!”“对!
《不洁生物考证》!传说中被诅咒的那本!”“尼玛!真品?!不是说早就被教会销毁了吗?
”“主播你他妈在玩火!这书不能碰!”“快把它合上!用黑布包起来!”“弹幕护体!
弹幕护体!”“上面那个符号!是‘纳戈尔’的印记!召唤灾厄的!”密密麻麻的弹幕,
几乎全是惊恐和警告,夹杂着一些辨认出书籍来历的惊呼。在线人数已经飙到了五万,
礼物也开始刷屏,但此刻的童耀林,完全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只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些弹幕……不像是瞎起哄。那种言之凿凿的惊恐,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范……范叔,”童耀林喉咙发紧,“弹幕……弹幕上说,
这书是被诅咒的……叫什么‘纳戈尔’……”范友华的脸色在手机灯光下,瞬间变得惨白。
他拿着书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诅……诅咒?”猴子也凑过来看弹幕,声音都变了调,
“不会吧……舅舅,你这书到底哪儿来的?你同学没跟你说清楚?”范友华眼神闪烁,
嘴唇哆嗦着,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他死死盯着那本古书,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它一样。
就在这时,一片浓厚的乌云恰好飘过,遮蔽了原本还能透过浓雾洒下些许微光的月亮。
客厅内,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几部手机的手电光。然而,
那本被范友华捧在手中的《不洁生物考证》,却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
自己散发出了光芒!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淡淡的银白色光辉,
从它那暗沉的皮质封面上渗透出来,尤其是那个扭曲的金属扣饰,
边缘勾勒出一圈诡异的银边。“发光了!书……书在发光!”猴子指着书,声音尖得变了调。
童耀林猛地将手机镜头死死对准发光的古书,呼吸骤停。弹幕瞬间被无尽的“!!!
”和“卧槽”淹没。“月光!是月光!”一条弹幕尖锐地指出,
“传说这书被月光照到就会激活!”“完了完了!要出来了!书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主播快跑啊!别拍了!”范友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把书丢出去,
但那书仿佛粘在了他手上,他只是剧烈地抖动着,书却没掉。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喃喃自语,
声音破碎不堪,
着这本书……七窍流血……眼睛瞪得那么大……像是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话没说完,
但那股阴寒的恐惧,已经彻底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到什么了?舅舅你倒是说啊!
”猴子急得直跺脚。童耀林举着手机的手臂僵硬,镜头微微颤抖着,
记录下范友华那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就在这时,
一条用最大字号、血红色字体飘过的付费弹幕,如同一声尖锐的警哨,
撕裂了屏幕——“主播!!!你背后!!!多了一个影子!!!!”童耀林浑身的血液,
在这一刹那,彻底冰封。他不敢回头。他能感觉到,那股一直萦绕在他后脖颈的寒气,
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贴近。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就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
几乎贴着他的背脊,冰冷的吐息,已经吹动了他后脑的头发。手机屏幕的光,
映照在他惨白的脸上,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直播间里,数字疯狂跳动,在线人数突破了八万。
死寂的别墅客厅,只剩下几人粗重、混乱、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本在诡异银光中,
静静躺在范友华颤抖双手上的《不洁生物考证》。它像一只刚刚苏醒的、邪恶的眼睛,
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时间像是凝固了的粘稠沥青。童耀林僵在原地,
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铁轴,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那是他牙关紧咬,
肌肉过度紧绷导致的下意识颤抖。他不敢动,一丝一毫都不敢。
背后的那个“东西”——如果那真的能被称作东西的话——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气味,
但它存在的感觉是如此鲜明,像一块冰冷的烙铁,印在他的背心,寒气穿透卫衣,直透骨髓。
手机还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前方一小片区域,
也照亮了对面范友华和猴子那两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
瞳孔在黑暗中放大,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身后,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裂缝里爬出来的恶鬼。直播还在继续。弹幕已经彻底疯了,密密麻麻,
层层叠叠,几乎完全覆盖了画面。“影子!真的多了一个!”“就在主播左后方!黑色的!
人形!”“它动了!它好像在歪头!”“主播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快跑啊!
愣着干什么!”“报警!快报警!虽然可能没用”“完了完了,今晚要做噩梦了。
”“礼物刷起来给主播壮胆!
系统提示:‘用户‘怕鬼的小可爱’赠送了‘护身符’x1”在线人数,九万三千人,
并且还在以每秒数百的速度疯狂跳涨。礼物特效和各种颜色的弹幕文字,
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电子风暴,席卷了小小的手机屏幕。但这一切,童耀林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背后那无法言说的存在,和前方两人那写满惊骇的眼神。
“三……三儿……”猴子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干又涩,带着哭腔,
“你……你后面……”“看……看地上……”范友华的声音更抖,
他手里的古书散发出的淡淡银光,将他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童耀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
他的眼珠向下转动,视线艰难地投向自己脚边的地面。
手机手电光在地上投下他、猴子、范友华以及家具拉长的、扭曲的影子。而在他的影子左侧,
紧挨着,几乎要重叠在一起的地方——多了一道影子。
一道纯粹的、浓黑的、边缘却带着点诡异毛躁的人形阴影。它没有具体的五官,
没有衣物细节,就是一个粗糙的、扭曲的人形轮廓。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并且,
它的“头部”微微倾斜,那姿态,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童耀林的后脑勺,
又像是在无声地狞笑。一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绝望,瞬间攫住了童耀林的心脏,
让他几乎窒息。“啊——!”猴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猛地向后跳开,
撞在了身后的博古架上,架子上的一个仿古瓷瓶摇晃了一下,“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碎裂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这声音仿佛打破了某种凝滞的魔咒。
童耀林猛地一个激灵,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管什么直播,什么镜头,
猛地向前一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了猴子和范友华身边,然后才敢豁然转身,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上,那道多出来的黑色影子,依旧在那里。
它并没有因为童耀林的移动而跟随,而是……停留在了原地。就像是被钉死在了那片地板上。
“它……它没跟过来?”猴子颤抖着问,紧紧抓着童耀林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范友华也靠了过来,三个大男人挤在墙角,像是三只被吓破了胆的鹌鹑。
他手里的《不洁生物考证》还在散发着不祥的银光,
将那停留原地的黑影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更加诡异。“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童耀林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直播间里,弹幕依旧在疯狂刷屏。“影子没动!
它留在原地了!”“是不是固定在那个位置了?”“不对!你们看影子的手!
”“它的手指……好像在动?!”童耀林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借助弹幕的“指路”,
他死死盯住那道黑影的“手部”位置。那只是一片模糊的阴影轮廓,根本分辨不出手指。
但是,凝神细看之下,那边缘似乎……真的在极其缓慢地、细微地蠕动?
像是有无形的触手在阴影中探出,又缩回?一股更深的寒意淹没了他们。“书……是这本书!
”范友华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发光的古籍,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悔恨,“我想起来了!
我全都想起来了!
过……月光……月光是钥匙……它会唤醒书里的‘看守’……那些依附在书页里的……影子!
”“看守?影子?”猴子都快哭了,“舅舅!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当初就不该把这晦气东西留下来!”“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范友华也带着哭腔,
“他说这书值钱,是古董,我就……我就收下了,一直扔在库房里,
最近整理东西才翻出来……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就在这时,那道停留在原地的黑影,
发生了变化。它不再仅仅是轮廓的细微蠕动。它开始……拉长。像是一滴浓墨滴入了清水,
边缘开始模糊、扩散,原本清晰相对而言的人形轮廓,开始向着四周弥漫,
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粘稠。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平面的影子,
而是给人一种正在从二维向三维“膨胀”的错觉。并且,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阴冷和恶意气息的微弱波动,
开始从那片扩散的阴影中散发出来。“它……它在变大!”猴子尖叫。童耀林头皮发麻,
几乎是吼出来的:“不能待在这里了!出去!我们必须出去!”他一把抓过还在直播的手机,
也顾不上看弹幕了,对着范友华喊道:“范叔!门!大门在哪儿?
”范友华已经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闻言才反应过来,
哆哆嗦嗦地指着客厅另一个方向:“那边……玄关……”“走!”童耀林打头,
举着手机当手电,猴子搀扶着腿脚发软的范友华,三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客厅,
穿过摆放着欧式雕塑的走廊,冲向别墅的大门。走廊里同样一片漆黑,
只有手机光和那本古书散发的微弱银光在晃动,
将三人的影子在墙壁和地面上拉扯出各种怪诞的形状。每一次光影晃动,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生怕哪一个影子会突然脱离本体,变成另一个恐怖的“看守”。终于,
他们冲到了厚重的实木大门前。童耀林伸手去拧门把手——冰凉,坚固。纹丝不动。
他又用力拧了拧,甚至用肩膀去撞了一下。大门像是被焊死在了门框上,岿然不动。
“锁死了?不可能啊!从里面一拧就开的!”范友华也上前帮忙,两人一起用力,
但那扇门就像是拥有自己的意志,拒绝开启。“窗户!试试窗户!”猴子喊道。
他们又冲向最近的一扇落地窗。厚重的窗帘被猛地拉开,外面依旧是那堵墙一样的浓雾。
童耀林用力去推窗扇,同样是纹丝不动。他捡起旁边一个装饰用的铜质摆件,狠狠砸向玻璃!
“砰!”一声闷响。玻璃上连一丝白痕都没有留下。“防弹玻璃……”范友华颓然道,
“为了安全,我装的都是最好的……”绝望,如同外面的浓雾一样,瞬间包裹了他们。
他们被困住了。被困在这栋散发着诡异银光的古书和可能随时活过来的影子怪物的别墅里。
“怎么办……怎么办……”猴子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童耀林也感到一阵无力,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手机屏幕上的直播还在继续,
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二万,弹幕里充斥着各种猜测、恐惧和……零星的建议。
“门窗都打不开?鬼打墙?”“试试把书扔了!是不是书的问题?”“扔了有用吗?
影子已经出来了!”“黑狗血!糯米!桃木剑!传统方法试试啊!”“楼上傻吗?
这是西洋邪术!得用圣水十字架!”“主播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混乱的弹幕中,童耀林的视线无意中扫过范友华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不洁生物考证》。
那本书在黑暗中,像一块散发着诱人而危险光芒的磁石。“范叔,
”童耀林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你同学……有没有留下过,
关于怎么对付这书上‘看守’的话?或者,这书里有没有记载?”范友华茫然地摇了摇头,
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他死前好像嘟囔过一句……说什么‘阴影畏惧强光’……但,
但这算哪门子办法?我们现在哪儿来的强光?手电光根本没用!”强光?童耀林心中一动。
他看了一眼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多。但这光够强吗?显然不够。就在这时,
一直瘫坐在地上的猴子,突然指着他们来时的走廊方向,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呜咽。
童耀林和范友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走廊的尽头,客厅入口那片区域的地板上,
那片原本只是缓慢扩散的浓稠黑影,此刻已经扩大到了几乎覆盖了整个门口。而且,
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似乎有更多细微的、扭动的阴影正在分离出来,
像是一条条黑色的毒蛇,从母体中探出头颅,向着走廊这边“张望”。它们的数量,在增多。
“它们……要过来了……”猴子的声音带着彻底的绝望。童耀林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强光……强光……这别墅里,哪里还有强光?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发光的古书上。
月光是钥匙……阴影畏惧强光……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
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这本书在月光下发光,它吸收了月光?
那它本身……算不算一种“光源”?一种……特殊的,或许能克制这些影子的光源?
这个念头毫无依据,近乎堵伯。但如果坐以待毙,结局显而易见。他猛地看向范友华,
眼神锐利:“范叔!把书给我!”范友华一愣,
下意识地把书抱得更紧:“你……你要干什么?”“赌一把!”童耀林语气急促,
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它们怕强光!这本书在发光!也许……也许它能逼退这些东西!
”不等范友华反应,童耀林一把从他怀里夺过了那本《不洁生物考证》。入手一片冰凉,
皮质封面粗糙而油腻,那股混合着霉变和陈旧气息的味道更加浓郁。
书页似乎在他手中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书页深处被惊动了。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举着一柄火炬,又像是捧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一步步,
向着走廊尽头那片正在蔓延、蠢蠢欲动的阴影,走了过去。“三儿!你疯了!
”猴子在他身后惊恐地大喊。范友华也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达到了新的高潮。“主播牛逼!破音”“以毒攻毒?!
”“这操作太骚了!”“小心啊!别把更厉害的东西引出来了!”“书:你礼貌吗?
”童耀林充耳不闻。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前方那片蠕动的黑暗和手中这本散发着不祥银光的古书上。
他距离那片阴影越来越近。五米。三米。一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从那片阴影中散发出的阴冷、粘稠的恶意,像无数冰冷的针,刺向他的皮肤。他咬紧牙关,
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发光的《不洁生物考证》,像盾牌一样,
猛地推向那片最浓稠的黑暗中心!银色的光芒,与纯粹的黑暗,悍然碰撞!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但童耀林清晰地看到,当古书的银光照耀到那些扭曲、蠕动的阴影时,
它们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油脂,发出了无声的“嘶嘶”尖啸,
剧烈地扭曲、收缩、向后溃散!有效!这本书的光,真的能克制这些影子!童耀林心中狂喜,
正想乘胜追击——突然!他手中的《不洁生物考证》猛地变得滚烫!那不再是冰冷的触感,
而是像一块烧红的铁!“啊!”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松手。但已经晚了。
古籍封面上那个扭曲的金属扣饰,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烈银光!
光芒瞬间吞噬了前方溃散的阴影,也吞噬了童耀林,吞噬了整个走廊,吞噬了一切!
童耀林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朵里也只剩下一种高频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他似乎听到了直播间里,无数弹幕汇聚成的、最后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呐喊。还有,
一个仿佛直接钻进他脑髓深处的、充满无尽恶意和嘲弄的、冰冷的嘶语……强光过后,
是更深沉的黑暗。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底部,挣扎着,一点点向上浮。
童耀林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眼前依旧是黑暗,
但不再是那种纯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漆黑。手机掉落在不远处,屏幕碎裂成蛛网,
但手电功能奇迹般地还亮着,一道光柱斜斜地打在对面装饰着繁复浮雕的墙壁上,
提供了唯一的光源。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凉的大理石瓷砖。
那本滚烫的《不洁生物考证》就落在他的手边,
此刻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触感和淡淡的、不祥的银光,
仿佛刚才那爆裂的强光和灼热只是他的幻觉。但空气中残留的、类似电路烧焦后的淡淡糊味,
以及他掌心隐约的刺痛感,都在提醒他,那不是幻觉。“猴子?范叔?”他撑起身体,
声音沙哑地喊道。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显得格外寂寥。他抓起手机,艰难地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还是别墅内部,
但……不是刚才那条通往大门的走廊了。这里的装饰风格更加古老,
墙壁是深色的木质护墙板,挂着几幅色调阴郁的油画,
画中人物的眼睛在手机光下似乎正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霉变气味。这不是他之前到过的任何地方。范友华这别墅,
有这么大吗?他举起手机,试图照亮更远的地方。光线刺破黑暗,延伸向一条幽深的走廊,
廊柱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扭曲,像一个个沉默的鬼影。“有人吗?”他又喊了一声,
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回音袅袅,然后再次被死寂吞没。猴子不见了,
范友华也不见了。他们明明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种被孤立、被遗弃在未知险境的恐惧,
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
但吸入肺部的只有冰冷、污浊的空气。他捡起地上的《不悔生物考证》,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这本书现在是唯一的“武器”,
也是这一切诡异的源头。他必须找到猴子他们,必须离开这里!他尝试着用手机打电话,
不出所料,无信号。连紧急呼叫都拨不出去。直播也早就断了,
碎裂的屏幕上只映出他自己苍白失措的脸。他辨认了一下方向,
朝着记忆中大门所在的大致方位走去。脚下的地毯软绵绵的,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反而让周围的环境更加寂静得可怕。这条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两旁的房间门都紧闭着,
他试着推了推几扇,纹丝不动,像是被从里面焊死。墙壁上的油画人物,无论男女,
眼神都空洞而阴森,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按照常理,
早该走到头或者找到楼梯了,但他眼前依旧是一条延伸向黑暗的走廊。别墅的布局,
似乎变得陌生而扭曲了。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很轻微,断断续续。
像是……压抑的啜泣?童耀林精神一振,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一个拐角后面传来的。他放轻脚步,握紧了手里的古书,
小心翼翼地靠近拐角。手机光率先探了过去。
光线照亮了拐角后的景象——那是一个小小的、类似休息区的角落,放着一把高背扶手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