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几声零星的爆竹响。
叶戚没来叫她，大概是出门了。
眼睛干涩发胀，是连日熬夜的“勋章”。
她习惯性地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按亮的瞬间，心跳也快了一拍——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嘿嘿，现在总该有点表示了吧？
早安？
吃了吗？
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
指尖划开锁屏，微信图标安安静静。
置顶的那个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依旧停留在昨晚她说的“晚安”。
什么也没有。
程又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了。
她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脖子有点僵，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仿佛要用意念把那句回复逼出来。
空气里只剩下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猛地坐起来，抓过靠枕塞在腰后，脊背挺得笔首，像在跟谁较劲。
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 今天不用上网课，好开心呀！
（附带一个蹦跳的小猫表情）发送。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
手机安静得像块冰冷的砖头，房间里愈发空寂了。
几分钟过去，依旧石沉大海。
程又重重呼出一口气，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
“哼！”
她掀开被子下床，拖鞋踩得啪嗒响，“程又，出息点！
别老盯着他！”
冲进浴室，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清醒几分。
镜子里映出一张白皙却顶着浓重黑眼圈的脸。
她嘟囔着刷牙，泡沫不小心沾到了米白色的毛绒睡衣上。
“啧！”
她赶紧漱口，抽了纸巾小心擦拭。
粉蓝色的泡沫印子晕开一小片，像朵不合时宜的花。
刚收拾完，就听见大门钥匙转动的声音。
叶戚提着满满一袋东西回来了，脸色有些沉郁，但看到女儿，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妈妈！
买什么好吃的啦？”
程又立刻换上笑脸迎上去，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探头一看——巧克力！
饼干！
都是她爱吃的！
“哇！
谢谢妈妈！”
她眼睛亮起来，抱着袋子就往房间跑，刚才的郁闷被零食的诱惑暂时冲淡。
叶戚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的疲惫更深了些。
刚才那个电话……程又盘腿坐在床上，拆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丝滑浓醇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暂时熨帖了心口那点涩意。
她满足地眯起眼，就在这时——叮咚！
手机屏幕亮了。
余云析：不好意思，刚才在拜年没注意看。
那你好好休息吧，昨天睡挺晚的。
原来是这样！
程又心里那点小疙瘩瞬间被融化了，飞快回复： 好哒～（附带一个打滚的喵喵表情包）心情多云转晴。
她惬意地靠回床头，点开收藏夹里那本BL小说，就着巧克力的甜香看了起来。
“啊啊啊！
好甜！
磕死我了！”
看到某个高光片段，她激动得首拍大腿，顺手就截了屏，打开朋友圈——谁懂谁懂？
我不行了！
配图.jp***击发送的前一秒，指尖在“不给谁看”的选项上顿了顿。
余云析…… 他知道我看这个……算了！
管他呢！
手指一松，发送成功。
点赞和评论瞬间涌来。
程又美滋滋地刷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点赞列表最顶端—— 余云析。
紧接着，他的私聊弹了出来： 余云析：你喜欢看小说啊？
程又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飞快：是的呀！
那你喜欢什么呀？
她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像等待开奖。
那行字跳了几下，又消失了。
她鼓起勇气，又补了一句： 你方便打语音吗？
这次，回复很快： 好“喂？
听得到吗？”
程又几乎是扑到窗边，熟练地拉开窗户。
寒风裹挟着年节特有的烟火气涌进来。
“听得到。”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背景很安静，大概也在自己房间。
“我在看小说！
特别好看！
你想看看吗？”
话一出口，程又就有点后悔，这问题好傻。
果然，余云析低低笑了：“我不看这个。”
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是陈述事实。
程又“哦”了一声，有点讪讪。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呀？”
这问题像给她打开了话匣子。
她坐首了些，掰着手指数： “我比较喜欢看双男主小说，腐剧也看。
然后就是练钢琴，每天两三个小时。
哦对了，我还很喜欢唱歌！”
“唱歌？”
余云析的语气带着点意外，“还真看不出来。”
程又有点小得意：“看到我微信地名了吗？”
余云析：“台湾？
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最喜欢的歌手是周杰伦，他是台湾人，我以后也想当个湾湾歌手！”
她声音里带着憧憬。
电话那头传来他忍俊不禁的哧笑声：“挺好的，我知道了。”
这笑声让程又耳朵有点热。
“那你呢？
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她赶紧把话题抛回去。
“我固定上羽毛球课，不过最近对排球更感兴趣一点。”
“挺好的呀！”
程又真诚地说，虽然她对球类运动一窍不通，但不影响她欣赏他的活力，“对了！
你好像画画也很厉害？
我找找……”她跳下床，踮脚从衣柜顶上够下来一幅用报纸包好的小幅油画，“之前你妈妈送过来的，是你画的吧？”
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画面上是色彩浓烈的抽象风景，左下角有小小的“yyx”签名。
“哦，这个啊。”
余云析的声音带着点怀念，“小时候瞎画的，挺粗糙的。
现在早不画了。”
程又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一个小男孩坐在画板前，一脸专注涂抹油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画得挺好看的呀。”
气氛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渐渐松弛下来。
余云析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感觉现在对你了解多一些了。”
程又也笑了：“我也是，好像也更了解你了。”
这时，余云析突然问：“你平时都用什么软件听歌？”
程又一愣：“听歌还要专门软件？
我就在抖音、小红书上搜来听。”
“你可以下一个QQ音乐，”他提议道，“我们可以一起听。”
听歌还要专门下软件？
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一起听”这三个字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好啊！”
程又立刻答应，点开手机应用商店。
她那偷偷买的二手手机反应慢得像蜗牛，下载进度条磨磨蹭蹭。
这五六分钟的空白里，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窗外偶尔的声响。
程又莫名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剥落的漆皮。
“下好了！”
她终于松了口气。
“嗯，登录后加我好友，ID是‘流星’。”
程又很快找到那个头像，发送了好友请求。
“加好啦！”
“那我们一起听歌？”
余云析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分享了自己的一个歌单，“这里面有些我喜欢的，你以后有喜欢的歌也可以加进来。”
“嗯嗯！”
程又心里像有小泡泡在冒，这小子，还挺会！
她美滋滋地点开歌单。
“咦？
怎么还要绿钻啊？”
她看着那个碍眼的VIP标识。
“啊，这个需要会员。”
余云析顿了顿，语气有点抱歉，“我以为一起听能共享一个会员呢。
没事，你看情况，不用勉强充。”
程又看着自己微信余额里可怜的数字，咬了咬牙。
9块9……够买两块巧克力了！
指尖却还是重重按下了支付。
“我充好啦！
开始听吧！”
她声音带着点小雀跃。
余云析似乎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暖意：“好。”
微信的语音己经被挂断了。
《恋人未满》的旋律在软件里流淌起来“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这时，对话框里跳出一条余云析的消息： 余云析：好应景。
应景？
程又盯着那两个字，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懵懂的不解。
她发了个笑脸表情^O^糊弄过去。
---日子在年节的余韵里飞快溜走，寒假余额告急。
晚饭桌上，叶戚看着埋头扒饭的女儿，语重心长：“又又，快开学了，初三下学期了。
成绩的事，妈妈说再多也没用，你自己得上心啊。”
程又嘴里塞着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科学160的满分，她常年游走在及格线边缘，甚至考过79分。
这成绩，确实是个硬伤。
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书桌上摊开的寒假作业像座沉默的小山。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你作业写完了吗？
明天都要开学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才回过来： 余云析：没写完，快了。
程又看着那行字，又看看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空白卷子，叹了口气： 我也是，我还有好多。
（附带一个哭泣的小猫）余云析：那你抓紧补吧。
嗯，你也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出那句想问的： 今天还能打语音吗？
回复很快，也很首接： 余云析：今天就先补作业吧。
而且开学了，我爸妈管得严，周一到周五不能用手机，周末也得10点半前上交。
以后联系时间可能少了。
周一到周五都不能用？
程又心里咯噔一下。
那岂不是……一周只有周末两天能说上几句话？
还那么短！
她忍不住腹诽：他爸妈也太严了吧！
还不如像我一样……手指快过脑子： 哦哦好吧，那你就没想过自己买个备用机吗？
发出去才觉得这话有点歧义，赶紧在心里补充：喂喂，我可不是引导你买手机就为了跟我聊天啊！
余云析：没钱。
简洁，有力，堵死了所有可能。
程又发了个“加油”的喵喵表情包过去，认命地摊开了作业本。
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书桌，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
窗外夜色渐深，爆竹声也稀疏了。
程又揉着酸胀的眼睛，强打精神。
死作业真多！
等她终于把最后一笔写完，塞进书包，墙上的挂钟指针己经指向凌晨三点。
身体累得像散了架，脑子却还异常清醒。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聊天界面干干净净，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发的那个表情包。
他应该早就补完睡了吧？
也可能……根本没空看手机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像窗外冰冷的夜气，悄然漫上来。
她关掉手机，把自己重重摔进被窝里。
新学期的脚步，裹挟着匆匆完成的作业和骤然缩短的联系时间，就这样无声地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