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斯最后一个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泳池传来的喧哗水声和嬉闹。
他习惯性地选择了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储物柜,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刻板的警觉。
他脱下被食堂咖喱汁污染、皱巴巴的西装外套,仔细地挂在柜门内侧的钩子上,确保它不会滑落或产生新的褶皱。
然后是马甲、领带,最后是那件同样遭殃的白衬衫。
每一件都被他一丝不苟地叠好,暂时放在储物柜干净的底层隔板上。
完事以后,他带着钥匙离开了这里。
一个小时过后,他从泳池走出,在水中的时间令他十分放松,几乎要忘了今天的种种不愉快。
他用毛巾擦干身体,将钥匙***锁孔,准备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物。
“咔嚓”柜门缓缓打开,但是莫提斯的脸上却大变样:空的?
莫提斯动作一滞,心头猛地一沉。
他立刻蹲下身,将头探进储物柜里仔细查看。
没有!
本该放着马甲、领带、衬衫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他眼神涣散,柜门内侧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衣架在缓缓晃动。
不可能!
他明明亲手放进去的!
一丝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
“哐”,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柜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顾不上疼痛,迅速拉开旁边几个属于其他同学的储物柜——里面衣物叠放整齐,毛巾随意搭着,一切如常。
只有他的柜子,空空如也,好像什么都没放进去过,又好像被洗劫一空。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几个刚结束游泳、浑身滴着水、只裹着大毛巾的男生说笑着涌了进来,湿漉漉的脚印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们快速地换完衣服准备出门。
“喂,莫提斯?
还没换好啊?
就等你了!”
一个男生大咧咧地招呼着,目光随意地扫过来。
莫提斯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侧身,用自己整个后背死死抵住那个空空如也的储物柜门,试图挡住身后那片刺眼的空白。
脸颊和耳朵瞬间烧得滚烫,一首蔓延到苍白的脖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个男生疑惑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最终落在他紧紧贴着柜门、只穿着泳裤的窘迫姿态上。
“呃……你怎么了?”
另一个男生奇怪地问。
莫提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只能死死地抵着冰冷的柜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不能被发现!
绝对不能被看到柜子里是空的!!!
就在这时,隔壁女更衣室角落那扇通往淋浴区的磨砂玻璃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窄缝。
白川桜探出半个身子。
她显然刚从泳池上来不久,蜜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身上只裹着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堪堪遮到大腿中部,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和***的双足。
水珠沿着她光洁的皮肤滚落,在她脚边的瓷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的目光,带着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笑意,精准地穿过更衣室里氤氲的水汽和那几个裹着毛巾的男生,牢牢地钉在僵在角落、面红耳赤死死抵着柜门的莫提斯身上。
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极其明媚的弧度。
无声的唇形,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的口型:“真·可·怜。”
无声的嘲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莫提斯的心脏。
他猛地别开脸,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郁,死死盯着脚下湿漉漉、反着光的地砖,仿佛要将那里烧穿一个洞。
脸颊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濒临爆发的、可怕的惨白。
那几个裹着毛巾的男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角落里诡异的气氛和莫提斯不对劲的状态,面面相觑,嘀咕了几句,最终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表情,各自走出了更衣室,不再理会他。
更衣室里只剩下翻找衣物的窸窣声和淋浴间隐约的水流声。
莫提斯依旧一动不动,死死抵着那扇空荡荡的柜门。
湿冷的空气裹挟着他,白川桜无声的嘲笑和那空无一物的柜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