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渊在这里养伤的第十天，终于能自己坐起来了。
他靠在土墙边，看着秦昭蹲在火塘前煮汤。
她动作利落，匕首削肉如裁纸，滚水一沸便丢进野菜和晒干的菌子。
"你们中原人喝不惯腥膻，"她头也不回，抛给他一个木碗，"但戈壁上只有这个。
"许临渊接过，热气熏得他眼眶发酸——这分明是北地常见的沙葱羊肉汤，他在敦煌考古时尝过复原版，但此刻的滋味却鲜活百倍。
"好喝。
"他轻声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木碗上的刻痕——那是个粗糙的狼头，和秦昭骨哨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秦昭忽然转头，刀尖首指他咽喉："你昨天说梦话。
"她的眼睛在火光下像淬了毒的箭，"喊了什么时空悖论。
"许临渊的汤碗差点打翻。
他这些天夜夜梦见现代的场景，没想到竟说漏了嘴。
"西域…西域古籍里的词，"他急中生智，"讲疫病传播的。
"秦昭眯起眼，突然拽过他右手，拇指按在虎口一处老茧上："医师会有握刀茧？
"她冷笑，"还有这个——"她的指尖划过他左手中指侧面的凹痕。
许临渊心跳骤停——那是他常年用钢笔留下的痕迹。
"写医书…磨的。
"他干巴巴地说。
屋外突然传来狼嚎。
秦昭松开他，抄起弓箭冲出门去。
许临渊瘫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
他摸出贴身藏着的打火机，"啪"地擦出一簇火苗——微弱的蓝光里，映出墙上那些他偷偷记录的现代公式与历史事件。
如果她识字，早就杀了他十次。
中：黑沙暴变故发生在半月后的采药途中。
秦昭蹲在崖边挖一株沙参，许临渊在下方整理背篓。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远方的地平线腾起一道黑线。
"回寨子！
"秦昭脸色骤变，一把拽起他，"黑沙暴要来了！
"他们刚跑出百米，狂风己裹着沙石呼啸而至。
许临渊被吹得一个踉跄，背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他弯腰去捡，却听见头顶传来不祥的断裂声——"小心！
"秦昭扑过来推开他，自己却被坍塌的岩壁砸中右腿。
鲜血瞬间浸透皮裤，她咬牙拔出匕首，割开布料查看伤势。
"筋骨可能裂了。
"许临渊跪在沙地里检查，触到不自然的凸起时，秦昭的呼吸明显一滞。
黑云己压到头顶，最近的遮蔽处是三百米外一座风化岩洞。
许临渊二话不说背起她就跑。
砂砾像刀子般刮在脸上。
秦昭伏在他背上，能清晰感觉到这文弱书生每跑一步都在发抖，却始终没停下。
"放我下来，"她在风吼中大喊，"你自己逃！
"许临渊的回答被狂风撕碎，但她听见了——"狼女…不能…死…"岩洞像张黑色的大口吞没了他们。
许临渊瘫倒在地，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
秦昭摸到他后背全是被砂石刮出的伤痕，布料和血肉黏在一起。
洞外，黑沙暴的咆哮声如同万鬼哭嚎。
下：星火告白秦昭在黑暗中摸索着处理伤口。
许临渊疼得眼前发黑，却摸出打火机，"嚓"地点亮一簇火苗。
微光映出岩壁上古老的壁画——持弓的猎人与狼群围猎野马。
秦昭的手突然顿住："这是…月狼族的祭坛。
"许临渊瞳孔骤缩。
壁画角落刻着的星图，与他打火机内层藏的铜片图案分毫不差。
"你究竟是谁？
"秦昭的匕首抵上他心口，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动摇，"为什么你身上…全是与我族有关的秘密？
"许临渊望着她耳后的月牙胎记，突然横下心："如果我说…我来自一千五百年后，你信吗？
"火苗摇曳，映出秦昭错愕的脸。
他举起打火机，光照在壁画星图上："这是北斗七星，但第三颗星位置偏了——因为地轴偏移。
"手指移到铜片，"而这个，是公元2023年天文台绘制的星象复原图。
"洞外沙暴声渐歇，一缕月光漏进来，正照在秦昭腕间的铜镯上——镯内刻着的，正是同样的星图。
"族里传说，"她声音发颤，"会有异星之人带着天火归来。
"突然揪住他衣领，"你若是骗我…"许临渊握住她发抖的手："我教你认字。
"他指向壁画的狩猎场景，"等你能读懂这些，就会明白…"秦昭猛地凑近，咬破了他的下唇。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时，许临渊听见她说："教我。
要是教不会…"她的手按在他心口，"我就挖出你的心喂狼。
"月光下，打火机的火焰与壁画上的星图交相辉映。
许临渊想，这大概是最血腥的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