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并不明亮，偏远一点的地方，便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独有那小小讲台上的男人是清晰可见的：他穿着深色的长款皮质风衣，脖子上套着黑色的围巾，短发和胡须打理的很用心，虽然能看出来他的年纪应该己经不小，却整个人还是显得充满活力。
显然这个男人也注意到了刚到来的两人，目光扫过一眼，继续说道：八年了。
管理者己经学会了，他们现在能够熟练的控制人类了。
他们比一开始的时候成熟太多了。
他们让我们产生了一种幻觉。
他们让我们觉得，这种生活是正确的，是合理的。
但它们忘了，这种生活方式的基础，它应该是我们的选择，而不是我们被迫接受。
台下一个年轻男子举手问道：“陈博士，我想请问，如果我们自己选择。
会是现在这样吗？”
被称呼为陈博士的男人答道：“也许是，甚至可以说应该是。
我们享受着机器人的供养，因此仅需付出少量的劳动就能拥有生活所需的各种物质条件。”
“但有一点，我们一定不能忽略”陈博士环顾着听众们，严肃的说道：“我们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如果我们的选择跟现在一样呢？
又如果说，我们的选择会不会比现在更差？”
台下又有人问道。
陈博士笑了笑：“不如把你这个问题，交给在座的朋友们回答吧，有谁愿意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出乎王博宇的意料，郭小艾举起了手，陈博士抬了抬手，示意郭小艾回答。
郭小艾站起身来，说道：“不管我们的选择如何，那都是我们自由的体现，如果犯错，那么我们付出代价，然后成长。
如果仅仅只是接受它们给出的安排，那么即使是对的，我们也不能接受。
我们是人类，不是被养殖的牲畜。
即使是犯错，也是有意义的错误。
而被告知的正确，是无力的妥协。”
陈博士点了点头，显然对郭小艾的回答很满意。
王博宇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参加这种活动的？
你不知道这是违反管理规定的吗？
我可是警察！”
郭小艾却不以为然的回答：“半个月了吧。
你那个破警察就是吉祥物，什么都干不了。
你还当真了啊。”
台上的陈博士继续进行着他的演讲，王博宇却再也听进去了。
尽管他对于陈博士的理论对错没有兴趣，但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他本想让郭小艾一起离开，但郭小艾表示自己还要再待一会儿。
王博宇便只能独自离开了。
走出地铁站，王博宇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上。
外面的街道己经不再下雨。
王博宇抽着烟，回忆着刚才的经历，朝家里走去。
虽然说起来是家，但其实只是管理会分配的房间罢了。
他只需要证明他是他自己，他就拥有了那不大不小的公寓。
从他出生开始，他就没有为生存发愁过。
他只需要去市政厅领一份工作任务，每日，每周的，或者长期的，都可以。
然后进行一些强度并不大的工作，便可以获得数目不小的金钱。
而这些钱，在各种各样的机器人运营的商店里，几乎可以做到一天的工作换来一个月的生活必需品。
衣服，食物，香烟，饮料等等。
如果你想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那可能需要领一份一个月的工作。
回家的路上，王博宇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陈博士的话，这种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种生活清闲，舒适，自在。
管理会的规定也绝对算不上严苛，只要不伤害其他人，不毁坏机器人，几乎不会插手。
而警察们干的最多的工作，其实是送醉酒的人回家，以及劝说想要轻生的人活下去。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可能只有一点：他们不能离开。
他们不能跨越远方的地平线上，高耸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