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夜初吻1990年的冬天,省城的空气里总带着一股煤烟和干燥尘土混合的味道。
月光很亮,清冷地泼洒下来,将园林技校门外那片稀疏的小树林照得斑驳陆离。
光秃秃的枝桠在地上画出错综复杂的黑影,像极了那时我年轻而纷乱的心事。我,李默,
二十四岁,省城师范大学大二学生。这个年纪才读大二,在如今看来有些稀奇,
但在那个年代,对于我这样从黄土坡里爬出来的农村娃,能考上大学已是耗尽祖辈力气,
复读两年的艰辛,此刻都沉淀在比同龄人更显沉稳的眉宇间。树影里,站着她,小雯,
十九岁。我们是同乡,来自那个在地图上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小县城。
她在这所园林技校读中专,身上还带着县城女孩刚到大城市的那种怯生生的稚嫩,
像一株含羞草,轻轻一碰,枝叶都会蜷缩起来。我们是在一次同乡会上认识的。
所谓“多觉会”,是你笔误下的可爱印记,在我心里,
却成了“多次觉得相见恨晚的聚会”的奇妙缩写。那天,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淡黄色毛衣,
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一群男生高谈阔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怎的,
我的目光就穿过人群,落在了她身上。她也恰好抬头,眼神碰撞的瞬间,
我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咯噔”响了一下。后来,便开始了互相走动。从一周一次,
到三天一次,再到每天都想见面。她的学校离我的不远,骑一辆叮当作响的二手自行车,
十五分钟就能站在她的校门口。我们会沿着学校后面的土路散步,说些漫无边际的话,
家乡的糗事,学校的趣闻,
对未来的幻想……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种微甜的、躁动不安的气息。后来,
便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说的话,真他妈的对。终于,在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我约她出来。牵着她的手,走进我们经常悄悄私会的那片更深的树影。她的手很小,很软,
指尖冰凉,在我掌心微微颤抖。我的心也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站定,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小雯。”我低声唤她。“嗯?”她抬起头,
眼睛里映着细碎的月光,亮晶晶的。后面的事,仿佛不受我控制。
我放弃了一切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的顾虑和说辞,几乎是凭借着一股原始的冲动,
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我们穿着薄薄的冬衣,棉絮无法阻隔身体的接触。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膛的温暖,以及那温暖之下,
少女身躯特有的、柔软中裹挟着惊人弹性的触感。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怀中这具温软身体传来的真实感。我低下头,寻找她的嘴唇。她似乎惊了一下,
身体瞬间僵硬,但随即松弛下来,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火热,
带着一种淡淡的、像是雪花膏又像是她自身散发出的馨香。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亲吻一个女孩,笨拙,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双手起初只是轻轻地、象征性地环着我的腰,但随着这个吻的深入,
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几乎完全瘫软在我怀里。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
和她越来越急促的、喷在我脸上的温热呼吸。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二十四岁,血气方刚。
怀里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如此亲密无间。一股强烈的生理反应不受控制地涌起,
小腹处像有一团火在烧,驱使着我想做更进一步的探索。但就在那一刻,
我残存的理智如同冷水浇头。我猛地想起了家乡闭塞的村落,想起了父母殷切又担忧的目光,
想起了我们不确定的未来。我爱她吗?爱。也正因为爱,我才不能放纵自己。“爱一个女孩,
就要对她的一生负责。否则,就不要去伤害她。” 这是我那个朴素的农民父亲,
在我离家上大学时,唯一一句关于“女人”的教诲。此刻,这句话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轰鸣。
我努力地、几乎是痛苦地克制着身体里奔腾的野兽。我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动作,
只是将拥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我的身体里,融进我的骨血中。
亲吻也变得愈发猛烈,带着一种绝望的、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倾注。仿佛要通过这个吻,
将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克制,都传递给她。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冬夜的寒意穿透了我们单薄的衣衫,让我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才慢慢松开了彼此。
我们都气喘吁吁,脸颊滚烫,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我再次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
默默走出树丛,送她到校门口。“我……回去了。”她声如蚊蚋,脸上红潮未退。“嗯,
拜拜。”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转身跑进校门,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才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往回走。那个夜晚,空气是冷的,
心是烫的,嘴唇上残留的柔软触感和淡淡馨香,缠绕了我一整夜。那确实是我二十四年来,
最难忘、最幸福的一个夜晚。幸福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二、 纯真与克制从那晚之后,
我们进入了持续两个月的热恋期。我们依旧频繁见面,依旧会找无人的角落拥抱、亲吻。
每一次,我都像一个在悬崖边跳舞的人,极尽缠绵,又在最后关头,
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自己拉回安全的边界。有一次,在公园的长椅上,吻得忘情,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向她毛衣的下摆。她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抗拒,但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慌。
就是这丝惊慌,像针一样刺醒了我。我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只是紧紧抱着她,
把脸埋在她带着皂角清香的颈窝里,大口喘着气。“对不起……”我哑声说。她轻轻摇头,
把脸贴在我的胸口,小声说:“李默,你……是个好人。”好人?这个词在当时听来,
带着一种莫名的苦涩。我宁愿她说我“坏”,但又无比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坏”。
我的出身,我的未来,都像无形的枷锁,禁锢着我青春的冲动。我害怕,
万一我们最终走不到一起,此刻的贪欢,会成为她一生无法愈合的伤痕。我固执地认为,
保持她身体的完整,是我能为她的未来保留的、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克制,
固然有爱的成分,但何尝没有掺杂着一个农村青年深入骨髓的自卑和对不确定未来的恐惧?
三、 转折热恋的平静,被她的一个请求打破。一天,她有些忧愁地对我说:“李默,
我们学校是高中专,都不开英语课的。我看现在大家都学英语,我怕以后……跟不上。
”她有着超越年龄的清醒和对未来的忧虑。我听了,既心疼又欣慰。“别担心,我想办法。
”我拍着胸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能帮到她,让我有一种作为男友的价值感。
我立刻想到了周峰。他是我高中同学,复读时的战友,关系很铁。
他考上了省里有名的理工大学,他们学校的英语教学资源很好。我找到周峰,说明了情况。
周峰很爽快:“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带你女朋友来就是了,我跟英语老师打个招呼,
就说是我表妹。”我千恩万谢,觉得自己为小雯办成了一件大事。
我兴冲冲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高兴得跳起来,在我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起初,
一切都很正常。她会按时去听课,回来还会跟我分享学了什么,抱怨英语有多难。
周峰偶尔也会跟我提起:“你那小女朋友挺用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来找我的次数变少了。见面时,也常常心不在焉。问她,她总是说:“英语课作业好多,
还要预习,好忙啊。”我信以为真。虽然心里有失落,有思念在啃噬,
但我告诉自己:要支持她,不能拖她后腿。我努力克制着想见她的欲望,
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学业中。只是,夜里躺在床上,总会想起那个月光下的吻,
心里空落落的。四、 无声的告别思念是一种病,无药可医。终于,在一个周末,
我再也忍不住,没有提前告诉她,就直接去了她的学校,想给她一个惊喜。到了她宿舍楼下,
请舍友上去叫她。舍友下来,说:“小雯不在,去理工大学英语角了。”英语角?
不是只有上课吗?怎么周末也去?一丝疑虑像水底的暗流,悄悄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